作者：黃淑文 圖：小紅豆 出版：天下雜誌出版
每當孩子做出讓我嚇破膽子的創舉，我心裡天人交戰時，常常會一人分飾多角，用不同的角度〈不限於媽媽觀點〉觀看自己和小孩。
這篇創作在部落格發表後，引起許多父母的討論。想當然耳，一定有一些父母看了膽顫心驚，「腦海中只要想到重心不穩或離心力的問題，便不敢再想下去了。」也有媽媽覺得「這樣的遊戲還好，大人旁邊看著點就行。」比較理性的媽媽則覺得「現在少子化，每個父母對小孩很保護，這個不准那個不許。『嚴官府出猴賊』愈防他們愈是做怪。圍堵不如疏導，給孩子一些機會嘗試，哪怕錯了也沒關係，他們一定會記取教訓！」個性比較自由開放的媽媽們，則分享她們的教養經驗：「在不影響生命安全前提下，可以讓小孩受點小傷，他們才知怎麼避禍。我記得我的孩子三歲時，很愛玩飲水機，他很好奇為什麼冷水進去，熱水會出來。雖然我們很怕他燙到，但孩子屢勸不聽，後來我乾脆不阻止，故意讓他玩。哈！總算讓他燙到一次，從此他就不敢再隨便玩飲水機了。當然我也被他外婆唸慘了，說怎麼有這種媽媽？」
「我們家五個孩子也是玩得超瘋的！有時我想，萬一跌倒了也可以學到教訓，卻偏偏不會跌倒！」
「小時候，鼓勵孩子在適當的高度跳下來，只要膝蓋彎下來就好；在安全的地方，儘量爬高，感受高的感覺，訓練他們冒險，老二現在的冒險性真的比較高，也比較獨立。」
也有一位爸爸山鷹發表感想：「我常對太太說，不要什麼都說不可以、不行或不准。孩子沒試過，他完全不知道妳在擔心些什麼。孩子只會記得，你〈妳〉是一位『不』先生〈小姐〉。有時候，皮破血流比嚇唬阻止更具說服力。大人應該拿捏的是，有沒有生命危險。」
幾個童心大發的讀者則驚呼，「太好玩了！」、「這就是童年，太讚啦∼」還熱心地提供更安全的玩法，「這個我玩過∼哈∼把繩子綁在椅子下面就超穩的！再戴上護膝、護肘會更好些∼」、「總不能因為怕危險和一些大人預設的狀況，就禁止小孩什麼都不可以做，那會扼殺小孩創造力的。支持小紅豆和哥哥！」
教導孩子在遊戲中保護自己
儘管我能欣賞孩子的創意，但心臟有時還是不夠強壯，對於要不要放手讓孩子嘗試，常常會猶豫再三或遲遲無法做決定，和很多媽媽一樣無法每次都答應。教養孩子的方法很多，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面臨孩子的各種狀況，我總是往內探索，看看自己在意的，羨慕的，恐懼的，然後找出最適合自己的教養方式。
我記得自己的童年，也很喜歡冒險，到處亂轉、亂跳，膝蓋常常有傷口，三不五時就會受傷流血，老是無法癒合結痂。在那個年代，玩遊戲跌倒受傷好像是一件非常稀鬆平常的事，不像現在的孩子稍微擦傷破皮，父母就心疼得好像要掛急診。
每個媽媽都有自己心裡的尺度，有的媽媽告訴我，她的底限是「不要玩到破皮流血」，而我和先生的底限是「不要有生命危險就好，破皮流血沒關係」，家裡有一個醫藥箱，一旦孩子破皮流血都是自行擦藥，倘若傷口稍微嚴重一點，通常哥哥會主動為妹妹擦藥消毒，而我只是在旁邊關心、安慰而已。
表面上，我看起來大膽開放；骨子裡，其實我是一個不敢看血，也不敢幫孩子擦藥的膽小媽媽。那麼，為何我還會容許孩子去冒險呢？我歸納整理了幾點想法：
- 孩子的想像力和創作力豐富，同時也可能帶來危險和破壞力，如果一味禁止，孩子可能跑去大人看不到的地方嘗試，搞不好更危險。不如在安全的範圍內，在大人的眼光「默默地」保護中，讓孩子做各種嘗試，並和孩子討論怎麼玩才能兼顧快樂與安全。
- 愛玩和胡鬧是不同的兩件事。愛玩是孩子的天性，但「玩」不應只是放縱的玩樂或傻呼呼的冒險。所謂的胡鬧是不顧旁人的想法為所欲為，甚至調皮搗蛋造成別人的困擾。
- 大人應該幫助孩子在「警醒」的情況下，對玩的遊戲做一些規劃和討論，將來才會大膽的玩、大膽的計劃，並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 也許百依百順的孩子，比較容易讓父母放心，甚至被稱讚；而愛玩的孩子，總是無法被父母掌控，也比較容易惹麻煩受責備。但多年的教書經驗和觀察，我發現，被父母過度保護壓抑的孩子，有一天叛逆或放縱起來，反而像火山爆發一樣可怕。不如適時給孩子一些自由，讓彼此有討論的空間，再趁機把自己的擔憂說出來，聽聽孩子的解決之道。若是一味禁止，通常只會讓孩子更加反彈〈尤其青春期的孩子〉，導致親子的鴻溝愈來愈深。
- 勇於嘗試並受到父母引導、鼓勵的小孩，將來會比較勇敢，也比較獨立。童年的經驗，父母在關鍵時刻的反應是鼓勵或是否定，絕對會影響孩子成長後的個性。沒有任何父母會自找麻煩，故意把孩子推向險路讓自己擔心害怕。童心的本質和可貴，在於探索和好奇心。沒讓孩子嘗試，好奇心沒得到滿足。一種可能是，孩子逐漸喪失創造力；另一種可能是，在父母看不到的地方做他想做的。沒有大人陪伴，危險度更高，不如咬緊牙關讓孩子嘗試一下，並和孩子討論更安全的做法，通常孩子會因此更信任父母，變得更喜歡和父母討論心裡的想法。
何時該生氣？何時該禁止？
讀者常問的問題還有「什麼時候應該要生氣？究竟到什麼境地，父母才需要出面禁止孩子，甚至處罰？」我想，媽媽心裡的那把尺如何拿捏，通常是隨著孩子的成長以及對孩子的了解，甚至是出於媽媽的本能和直覺，才能做出適合自家孩子的判斷。
日本著名心理學家河合隼雄在《走進小孩的內心世界》提及，「如何磨練為人父母的直覺？不妨試著回想自己的孩提時代，父母要怎麼做才能讓當時的你開心。」他在書中提及自己的父親小時候也是個調皮鬼，所以認為孩子頑皮一點無所謂，管教孩子也比較寬鬆，就算他們做錯事也不太會生氣。不過有一件事是父親絕對禁止的，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去爬城牆石壁上的樹，擔心萬一從城牆摔下來，必死無疑。
有一回，河合隼雄和哥哥居然不顧父親的禁令，冒險攀爬到城牆石壁上的樹，果然一不小心就從樹上摔了下來，導致胸膛嚴重瘀血。為了避免被父親責罵，兄弟只好謊稱是因為不小心跌倒所致。事實上，任誰都知道不小心跌倒怎麼可能會傷得如此嚴重？哪知父親聽了居然只是輕輕一笑，說了一句：「是嗎？以後要小心。」便沒有再追問或生氣。
河合隼雄事後回想：「當時父親只說了『以後要小心。』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卻具有相當的威嚴。當時父親沒有大發脾氣正是他厲害的地方，因為我們兄弟事後不但自我反省，也為了這件事感到後悔。」也許在某些情況下，父母必須發脾氣才能讓孩子有所警惕。但，每一個孩子的個性和狀況都不同，到底該不該生氣，其實要靠父母當時的直覺，無法斷言究竟哪一種方法比較好。
每一個媽媽心裡的尺度，絕對都是不同的。儘量避免用自己的量尺去衡量別人家的價值觀，或者依賴教養書給的答案。我比較鼓勵媽媽聆聽自己心裡的聲音，找到自己對小孩的直覺。很有可能是妳的孩子狀況不穩，才會讓妳忍不住大發雷霆，無論如何也不願放手；等過一陣子孩子比較讓妳放心，也許妳會因此放寬標準，在安全的範圍內讓孩子做一些不同的嘗試。
其實人的想法會改變，孩子也會一步一步成長，媽媽應該依據內心的聲音和孩子的成熟度隨時做調整，而不是用別人的尺度綑綁自己和小孩，徒增壓力和煩惱。如河合隼雄所言：「父母只要多跟孩子接觸，仔細觀察，逐漸就能培養出一種直覺。」媽媽應該對自己有信心才對。
深入孩子的心靈，和孩子同步成長
我的學生阿岳看完這篇圖文創作，做了很動人的回應。他說：「今天如果遇到很驚險的事情，不管是遊戲或是難關，總有父母制止。那麼孩子長大以後，會有足夠的能力跟心態，去面對只有他自己才能面對的難關嗎？」我想父母的責任，不是一味保護或制止小孩，而是教導孩子如何解決問題或面對問題。孩子在冒險的過程中，也許會受點傷，但都會化為成長的養分，甚至很美好的記憶。
後來，阿岳在我的部落格寫下這句話：「老師，我想應該很少會有父母跟孩子說『我告訴你，我跌倒超多次的，不過每次都超好玩、超棒的！最棒的是，因為我常常跌倒，所以雙手長出了厚厚的繭，現在跌倒也漸漸不覺得痛了！』」
這是多麼動人的告白啊！過於保守的父母也許只能養出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溫室花朵。相對的，願意陪著孩子去探險，去做夢，去飛翔，甚至捨得孩子去跌倒的父母，才能深入孩子的心靈，和孩子同步成長。很多孩子真正渴望的，也許只是希望父母不只餵飽他，呵護他，還要把他當作獨立的個體去尊重，去對話。
另一個學生阿翔的想法，也很值得父母反思。阿翔說這個世界的天空那麼大，他希望有一天能明白「該怎麼飛？該怎麼飛得遠？該怎麼飛得高？該怎麼飛出自己的一片天？」或者「該怎麼看？該怎麼看到美麗風景？該怎麼看到自己喜愛的美麗風景？」父母應該鼓勵孩子努力探索，大膽的飛，而不是處處限制，反而讓孩子連飛都飛不起來。
阿岳和阿翔的觀點，其實已經隱約點出，教養的難題有時問題不見得出在孩子身上，而是出在父母。
讓孩子享有自由奔騰的幸福
除了怕孩子受傷，很多父母也很怕髒，原因是怕孩子弄髒衣服、吃了髒東西，也怕自己帶著髒兮兮的小孩很丟臉。想想，孩子能自在玩樂的時期能有多長呢？大概也只有小學時光才能如此自在的奔跑，跳上跳下、自由歡笑。倘若擔心孩子弄髒衣服，不妨在出遊時換上舊衣，搞髒也不致心疼。只要吃東西之前養成洗手的習慣，玩得髒髒又何妨？
聽說小時候沒有玩夠的孩子，長大後會比較無法享受生活的小樂趣，缺乏生活的幽默感，過於嚴謹，比較容易想不開。每次在報上看到有年輕學子想不開，選擇結束自己生命，心裡都會難過不已。難免要提醒兒女：「有什麼事情過不去，別悶在心裡，一定要告訴媽媽喔。」
女兒總是哈哈大笑：「媽媽，你要知道妳女兒很開朗，那種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兒子也搖搖頭說：「媽媽，我沒那麼笨，做自己喜歡的事，享受生活都來不及了。怎麼會隨便去死呢？」
是啊，這個世界是這樣美好，生命的每一個片刻，快樂或悲傷，其實都在轉念之間，甚至是我們自己創造出來的。我們當父母的，是不是要努力把這個世界的美好告訴孩子，讓孩子盡情的玩，大聲的歡笑，享受活著的每一個片刻？
詩人雪萊曾說：「只要能拾回我當年的童心，我就能陪你在天空翱翔。」穿慣西裝打領帶的爸爸，老是穿高跟鞋的媽媽，何不來個童心大解放，暫時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拋開大人僵硬的框架，和孩子一起享受自由奔騰的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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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天下雜誌出版《媽媽做自己，孩子就能做自己》
※本文由天下雜誌授權報導，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天下雜誌出版《媽媽做自己，孩子就能做自己》圖片故事
天真的小紅豆
可以是你我的孩子，鄰家的小孩
更有可能是潛藏在深處
早就被我們遺忘的「童年的自己」
每一個大人，都曾經是個孩子
讓我們重拾童心，和小紅豆一起翱翔
拉近與孩子「心的距離」
★2012評選為最溫柔動人的親子部落格，2011獲部落客百傑「文學創藝類」金牌獎
★被形容為「叛逆學生最愛的老師」、親子部落客黃淑文最新作品
當你用成人的眼睛重看兒時的自己，會發現
你愈瞭解自己，就愈瞭解你的小孩
你兒時希望被對待的方式，正是孩子心中渴望的親子關係
她夢想成為作家，但在父母的期望下當了老師，
她天生左撇子，卻在世俗眼光下學習換手，
曾是國中老師的黃淑文，被形容為「叛逆學生最愛的老師」，
為養育孩子辭去教職，將生命歸零，展開一段愛與自我追尋的旅程。
從一位媽媽的觀點，因了解自己而找到親子教養的大原則，
搭配照片紀錄、親子圖文對話，豐富呈現「有機育兒」的教養經驗。
教養是找回自己，忠於自己
希望孩子成為怎樣的人，就先讓自己成為那樣的人
天下雜誌出版《媽媽做自己，孩子就能做自己》
※本文由天下雜誌授權報導，未經同意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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