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鉅亨網 黃欣】
已故德國花花公子Gunter Sachs、菲律賓前獨裁者的女兒 Maria Imelda Marcos Manotoc、俄羅斯商業寡頭 Mikhail Fridman、曾為法國總統競選主任的 Jean-Jacques Augier，這些人看似毫無關聯，但他們的名字都出現在一份名為「海外逃稅解密 (Offshore Leaks)」的文件中。這份文件被跨國媒體人共同研究發現，裡面有 13 萬個名字，這些人都把資產放在只收極低稅賦、資料絕對保密的國家──也就是一般所說的避稅天堂。
沒人知道避稅天堂的銀行帳戶裡到底放了多少錢。德國《明鏡周刊》報導，根據非政府組織 Tax Justice Network 估計，被藏起來的大約有 21 至 33 兆美元。這種手段有時合法，但更常是非法的，以此來看，各國政府所短收的稅款，應達數億美元以上。
這些被藏在海外帳戶的資金來自世界各地，包括歐美、新興國家，甚至是第三 世界。許多俄羅斯企業大佬透過海外企業來控制公司，南歐富豪則利用海外帳戶來避免資產因為歐元或稅捐而折損。
但並不是只有意欲逃稅的人才會去使用海外帳戶。
■ 影子體系橫跨全球
販毒或某些非法所得也會利用海外帳戶來洗錢，這些金錢透過檯面下交易進入避險基金，被投入投機行為當中，可能再一次破壞金融體系。
數十年來，已經培養出橫跨全球的影子體系，它是未受監管的平行經濟世界，而且獲利豐厚：銀行提供避稅協助，律師團和企業則設計複雜規則，以模糊資金流向。
以往，在全球可供避稅的地點只有寥寥幾個，但現今已激增至 60、70 個。以前，英屬維京群島 (BVI)、貝里斯 (Belize)、開曼群島 (Cayman Islands)、賽普勒斯 (Cyprus)、馬紹爾群島 (Marshall Islands) 等地一窮二白，但從它們決定不對任何入境資金課稅（或只課以極低稅率），並確保資產的匿名性之後，便透過向來此設立海外帳戶的企業收取費用，大富大貴。
英屬維京群島在 1994 年採行能確保金融交易保密的法律後，在 20 年間成為全球最富有的地方之一。其人口雖然只有 3.1 萬人，卻是將近 50 萬個機構與信箱公司的註冊地。
此地的金融業者協助富有客戶建立匿名信託基金與信箱公司，意欲逃稅者也以人頭股東、人頭經理成立的海外公司在此開戶。而顧客與受託人之間的信任法則，確保了基金運作是以客戶的利益為前提。
20 年來，歐盟、經合組織 (OECD)、各大工業國，都曾多次宣誓要鏟除這金融問題，但利益不一致是阻礙各國達成共識的最主要因素。談及國際資金與就業機會時，就會在合法化稅務競爭的程度上發生爭執。
■ 這種陷阱必須停止
「海外逃稅解密」文件的流出，似乎是改變此情況的契機。在美國與歐洲，已有愈來愈多聲音希望將這些濫用避稅途徑的不法交易都公諸於世。
美國總統歐巴馬在初次競選時便呼籲取締避稅天堂。一次演說中，他提到開曼群島的建物 Ugland House，在這兒有 1.2 萬家公司註冊，歐巴馬說，「這若不是世上最大的建築物，就是世上最大的騙局。」這種避稅陷阱必須停止。
深受債務問題纏身的西方世界，不能再坐視如此龐大的稅收就這樣丟失。更何況，在貧富差距日益擴大的氛圍下，社會大眾更加無法接受富人竟能用各種避稅花樣來逃避他們應負的國家責任。歐洲人更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銀行在保護富人財產的同時，發生問題了卻要用納稅人的錢來紓困。
幾乎所有德國主要銀行都在這些避稅天堂設有分行或子公司。德意志銀行 (Deutsche Bank) 年報載明，單在新加坡就有 13 家子公司。而「海外逃稅解密」的資料透露，德意志銀行以這些新加坡子公司在各個避稅地設立了 300 家信託公司與基金會。接受政府紓困的德國商業銀行 (Commerzbank)、保險公司安聯人壽 (Allianz) 及一些國有銀行，也都在新加坡設有子公司。
德國金融界前往避稅天堂註冊公司的理由可能有很多，但為富人管理財產、擔任金融顧問仍然是最重要的因素。德意志銀行海外子公司的網站上就正在招募富有客戶，該銀行也公開表示有提供成立信託公司的服務，不過它也註明，客戶的稅務狀況需一切合法。
■ 避稅而非逃稅
實際上，所有產業都會在法律許可的範圍內利用避稅天堂來減輕其稅賦負擔。慕尼黑工業大學銀行金融教授 Christoph Kaserer 說，銀行必然會向其客戶建議設立基金會或信託公司，以法規來看，這只是避稅而非逃稅。
德意志銀行的平均稅率和德國一般企業差不多，為 30%。不過該銀行的稅務專員仍被召喚前往國會說明他們的稅務狀況。從該銀行的年報，國會議員認為它刻意把利潤移到避稅天堂去，議員指出，當一家銀行的 2000 家子公司中，有 500 家位於避稅天堂，認為這意味有逃稅安排也很合理。
金融機構都會宣稱它絕不支持逃稅，但這可能並不是真話。銀行都會在與客戶的契約中註明不涉及逃稅行為，但它只是希望有個法律依據。
德國社民黨議員 Lothar Binding 認為，銀行應該對客戶的金融交易負起更多責任，也應用更嚴格的法規來管理，如果有問題的交易可能讓銀行失去營業許可，自然在這方面就會多加留意。
「海外逃稅解密」的資料或許有助於推動這方面的努力。Kaserer 說，這份資料可能造成政治上的影響，使其他國對避稅國採取行動。
來自 46 國的 86 位記者，已花了 15 個月，靠特殊的電腦軟體協助解讀這份資料。資料指向 10 個避稅天堂，涉案人國籍則包括了俄羅斯、前蘇維埃聯邦國家，以及中國、香港、台灣。
有數百名德國人也名列資料中，他們傳統的避稅之選是瑞士和列支敦士登。原因很簡單：地理位置近、可使用德語，而且德國人一向有在瑞士理財的「優良傳統」。在瑞士，資金存入由信託人所管理的基金會，但真正所有人的名字不會出現在任何公開的文件中。列支敦士登為了吸引全球資金，則是從一開始就拒絕對外國提供法律協助。
不過當列支敦士登發生洩密事件後，在流出的資料名單中，發現涉嫌者包括了德國的商界和政界人物。在歐洲鄰國的施壓之下，這個原本非常安全的資金堡壘開始和各國政府合作，現在，連只有一點逃稅嫌疑的對象都會配合協助調查。
祕密文件的流出的確會有一些威嚇的效果。那些擔心被發現的逃稅者，或良心不安的人，會考慮主動去自首。
■ 威嚇不如雙邊合作
當德國某些州政府取得瑞士的逃稅資料名單時，不少人索性出面投案。德國北威邦的稅務官員在 2010 年春季，購買了一張據說內有瑞士銀行德國客戶涉嫌逃稅資料的光碟，短短幾個月就有約 5000 人自首。不過現在這種威嚇方式已經效力大減，2012 年的自首人數只有 2200 個。
祕密資料光碟的內容其實也不如預期有用。去年夏季，北威邦法庭只結案約 900 件，其中又只有 11 件遭到處分。這等同於有 90% 的逃稅案件都不了了之。
用這種方法來查緝逃稅似乎是唯一的方法，但它也頗具爭議。當德國聯邦情報局 (BND) 從一位列支敦士登 LTG 銀行前員工處取得資料時，反而被控持有贓物。之後，BND 局長就禁止採用這種手段。
不過在 2011 年 12 月，新局長 Gerhard Schindler 上任後，作法又有了一些改變。這回他們說，如果在獲得的資料光碟中「恰好」有關於稅務的資料，應當可以交給稅務單位來處理；如果線人違法提供資料，後果就得自負。只不過，從新局長上任以來，目前都沒有收到逃稅資料。
德國政府也希望與瑞士達成雙邊的稅務合作協定，但因國會反對而未成功。有社民黨議員認為，只補繳一些錢太便宜了那些逃稅人，他們也認為這樣的合作將有許多漏洞。
仍有許多德國官員與議員希望今年秋季大選後，能重新展開稅務合作的協商。只是瑞士已透過非正式管道暗示，對全面合作已無興趣。
在美國，因為紐約有金融中心的地位，能夠以禁止瑞士金融業在紐約設分行做為威脅，取得瑞士的合作。但德國法蘭克福沒有紐約來得重要，無法讓瑞士做相同的讓步，況且，德國在打擊避稅天堂之時，還須顧及歐元區成員國家的感受。
■ 歐盟全體難以同步
即使是對全球避稅天堂宣戰，但有些歐洲國家仍對金融方面事務特別保密。除了英國海峽群島外，像奧地利、愛爾蘭、荷蘭與盧森堡也都是具有避稅天堂特色的國家。
「海外逃稅解密」已經給盧森堡帶來了一些壓力。4 月中旬，盧森堡財長 Luc Frieden 對媒體表示，該國正在考慮放寬銀行保密的規定。Frieden 指出，自動交換資訊已是明確趨勢，盧森堡也盼與各國稅務機構緊密合作。過去，盧森堡都是拒絕對歐盟提供外資存款的稅務資料，但現在將改變作風。
歐盟正採取辦法解決避稅天堂的問題。 歐盟執委會稅務專員 Algirdas Semeta 於去年 12 月提出計畫，囊括了 30 種以上的好方法。不過歐盟條約規定，稅務是會員國事務，若要訂定歐盟共同適用的稅務規定，需要 27 個會員國全體通過，包括那些既得利益者，因此財長們自然沒有意願破壞現況。
只有最近陷入財政危機的賽普勒斯，才因此而被要求在稅率方面進行調整。原本賽普勒斯以 10% 的低企業稅吸引外資存款，但現在該國企業稅率被要求提高至與愛爾蘭相同的 12.5%。
歐盟、歐洲央行、國際貨幣基金會等 3 個機構與賽普勒斯協商的條件中，包括了打擊洗錢與逃稅的要求。若外國稅務機關要求，賽普勒斯現在需提供信箱公司的「充分、準確、具時效的利潤獲得方資訊」。該國也被要求專為信託公司成立一套註冊系統，以管理外來資金。
這正是美國智庫 Global Finance Integrity 專家認為，用以打擊逃錢和洗錢最好的方法，同時也呼籲境外公司的真正所有人資料，至少應當對相關的政府單位披露。只不過現在各國政府未能完全採用這些方式。
德國政府已努力和許多國家達成交換資訊的協議， 包括盧森堡、列支敦士登、英國海峽群島的澤西島與根西島，及加勒比海的安地卡島與開曼群島等。若德國存款人在這些地區有可疑活動，德國稅務機關有權取得資訊。這除了對資料清查有一定的助益之外，它更放送出一個重要訊息：未來將不再有地方讓那些逃稅的人安全隱匿。(文：黃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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