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圖】多一點還少一點?委曲求全是誰得不到尊重

【藍圖】多一點還少一點?委曲求全是誰得不到尊重

民報 2016-07-21 00:00

過去國民黨教育總是灌輸「寸土不失」的思維,聲稱滿清時代多次割讓領土是「喪權辱國」,用來強化滿清腐敗的形象,然後又強調國民黨革命史觀,藉由宣傳滿清腐敗,來強調國民黨的統治正當性。如今大多數台灣人即使是國民黨支持者也不再完全同意國民黨版的虛幻歷史,但是「寸土不失」的觀念卻深植在國人心中,以至於南海仲裁後,國人對於太平島問題,有許多人持與中國「一點都不能少」類似的觀點。

國土到底真的是一點都不能少嗎?如果是的話,中國怎不去跟俄羅斯爭那半個黑瞎子島,或是滿州里呢?若說俄羅斯人難對付,那阿富汗內戰根本無力對抗時,中國怎不去把帕米爾高原領土推進到過去歷史上聲稱的西界噴赤河呢?緬甸甚至還仰賴中國的援助,中國怎不去討江心坡呢?

到底是不是一點都不能少?古代齊國的故事,或許可給我們一些提示。

齊國最著名、最成功的領袖,莫過於春秋五霸之首的齊桓公,但齊桓公在領土上,最有名的事蹟都是「喪權辱國」。第一回是在齊桓公五年時攻打魯國,魯國戰敗割地求和,沒想到桓公與魯國會盟的時候,魯國的曹沫卻突然拔出匕首劫持齊桓公,要求齊國把好不容易打仗贏得的土地歸還魯國。齊桓公受到挾持,只好答應。

事後,齊桓公心想豈有此理,打算反悔,管仲連忙勸阻,認為土地事小,信用更重要,不可喪失天下諸侯的信任。於是齊桓公不但沒有「一點不能少」,也不怕被說是「只會委曲求全得不到尊重」,就爽快地歸還了魯國土地,這件事被寫在《史記‧刺客列傳》中。

後來,齊桓公割地割上了癮,不只是歸還了曹沫要求的部分,還又歸還過去佔領魯國的棠、潛兩邑,歸還衞國的台、原、姑、漆里四邑,歸還燕國的柴夫、吠狗兩邑,甚至還發生一件相當著名的事,在齊桓公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國,齊桓公出兵援救,事後燕莊公十分感激,一路送齊桓公竟然送到了齊國境內,齊桓公連忙說:「諸侯相送不能出境,不可對燕無禮。」竟然就把所走到的地方割給了燕國。

這件事如果發生在現代,一定會有腐儒痛批「充滿委曲求全,顯然難以挽回民心」,事實上,這一點都不委屈,而是齊桓公在管仲規劃下的高度周邊戰略。齊國這樣做之後,雖然失去了部分土地,卻得到周邊國家整個國家的支持;魯國成為齊國南邊的屏障,衛國成為齊國西邊的堡壘,燕國成為齊國北方的長城。齊國受到各國拱衛,發展更為興旺,更因為得到周邊國家的信任與支持,才能「九合諸侯」成為霸主。

當齊桓公到了晚年,越來越驕傲,諸侯也就離心離德了。許久後,齊國原本姜家的天下,被田氏篡奪。到了齊宣王時代,在領土方面,發生了一個相反的例子。

齊宣王時趁著燕國內亂,大軍攻破燕國,佔領大片土地,但是打破了國際平衡,馬上受到國際壓力,在趙、魏、韓、楚、秦國共同施壓下,不得不撤兵,什麼好處都沒佔到不說。到了兒子齊湣王的時候,還招致燕國復仇,樂毅率領五國聯軍攻齊,大破齊軍,齊國首都臨淄淪陷,全國被打到僅剩下兩個城,齊湣王出逃到莒城時被殺,齊國幾乎亡國。


中國歷史疆域的變化。
動圖/取自維基百科 wikimedia commons(Photo: Fxqf/ CC BY-SA 3.0)


齊桓公割讓土地成為霸主,齊宣王攻占土地卻一事無成,還害得兒子身死、國家差點滅亡。這個歷史的教訓,告訴我們國土多一點少一點,不是用喊的,不僅喊不贏,甚至連直接用軍事力量打下來,也還不能算數,而是背後國際情勢決定一切,若無視國際情勢妄動,個人身敗名裂、國家瀕臨滅亡。

台灣國際處境困難,國人對國際戰略應多具備基本常識。為何台灣對美國常常需要委曲求全,根本原因在於台灣國防完全無法自主,整個國軍建軍抵擋中國入侵的基本想定,是「美軍來援」,每年漢光演習,兵棋推演推估的,都是國軍能不能支撐到美軍趕來;近年來漢光兵推經常發生竟然撐不到三天的窘境,更別說不靠美軍獨力對抗中國了。

保命都要靠美國,有求於人,當然要低聲下氣。其他國家對美國為何不用委曲求全,原因很簡單,因為其他國家可沒有中國每天威脅要滅了它的問題,反而是美國要請他們配合亞太戰略,是美國有求於它們,當然它們不用對美國委曲求全。這點基本的戰略常識,即使一般人不容易理解,最起碼知識份子應該要了解才對。

要是哪天中國突然大裁軍,把攻台武力都給廢了,那台灣還可以試試要不要去南海強挑諸國,賭賭看會不會被五國聯軍修理;但現在連本島保命都得靠美國,根本連喊都不能喊,試都不用試。若覺得委屈,那應該做的是「臥薪嘗膽」,逐步加強國防能力,直到有一天可以獨立捍衛台灣,不需美軍來援,那自然說話就有底氣,不用「太委屈」。

此次蔡英文總統的回應與行動,在諸多考量間,已經可說是拿捏得最好的平衡,只是最好的平衡也就沒有人會滿意,但相信只要了解台灣的戰略困難之處,對這樣的中庸之道,都能理解與尊重。反倒是,若統派附和中國主張,那也只不過是堅守他們的立場,雖不同意但可理解;但某些明明是執政黨政治人物,身為知識份子,卻不顧基本戰略常識,只想附和「寸土不失」的民粹想法譁眾取寵,那恐怕才會是得不到尊重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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