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為食亡,黨為財死

鳥為食亡,黨為財死

民報 2016-07-11 00:00

六月初,民進黨立院黨團在國民黨立委抗議杯葛聲中,通過《不當黨產處理條例》。該月月底,國民黨找來所謂的民間學者為黨產背書,放言高論,強調國民黨黨產光明正大,意思是:「反共時期,國庫通黨庫也是正常的」。聽說此言一出,台下一片掌聲,但是還有幾位聽不下去的黨員已經離席。該學者還嗆聲說:「國民黨不欠中華民國,中華民國欠國民黨較多。」
這句話顯然邏輯不通,中華民國是國家稱號;執行國家統治政策,是政府公法人的工作,這個政府可以發行公債向外借款,或向人民借錢。如果說,中華民國欠國民黨很多,這話口說無憑,至少請洪主席拿出借款的證據或持有的公債;如果有,政府該還給國民黨,當然不能逃避。但是,如果是國民黨欠中華民國,是否也應該還呢?
歷史學家說:「中華民國史就是一部戰爭史。」這句話一點也不錯,但是還可以加一句話:中華民國史其實也是窮國史。這個國家從大清帝國爛攤接手下來,早已是債務纏身。剛打完甲午戰爭,欠日本2億3千萬兩白銀,不得不租借港口甚至割地向外國融資,連上海關稅收入,也被英國控制,所以毛澤東說:「中國是一個半殖民國家。」
1905年,清帝國成立的大清戶部銀行(相當於清帝國央行),一半以上的資金是被外國資本家買辦所掌控,一半來自貪官存戶。民國成立後,這個銀行改名為中國銀行,被江浙集團買辦控制,代表人張嘉璈。1923年,孫中山不爽中華民國被袁大頭惡搞,開始準備北伐大業「二次革命」。孫中山曾經派宋子文向張嘉璈借款50萬,國民黨學者說,宋子文曾經為北伐墊款,這個錢其實是借來的。但是後來蔣介石做大了。戰爭晚期,宋子文從美國援華的資金中,貪汙了7億5千萬美元,這是被杜魯門總統認證的事實,宋氏家族太貪而誤國,這也是蔣介石和宋家反目的原因。
1924年6月,黃埔軍校建軍,這時國民黨很窮,黨軍連買一支毛瑟槍的能力也沒有。孫中山打算找老美摩根集團的駐華代表拉蒙特商借2500萬美元,並且揚言:「只要給我2500萬美元,就可以完成南北統一的中國。」最後當然借沒錢,當時外國資本家看好北洋政府,孫中山找錢很辛苦,剛好碰上蘇俄代表越飛來中國找案子,兩人一拍即合。孫文和越飛發表聯合聲明:蘇俄支持國民黨二次革命,條件是革命成功後,中俄共管中東鐵路,中國允許俄軍進駐外蒙古;最後一項是共產黨黨員進入軍校,一起搞革命。兩人合約一簽,果然,國民黨收到第一期援助200萬盧布,第二期300萬盧布也落袋。
黃埔軍校成立時,蘇俄送來8000支步槍、15挺機關槍、4門火砲,兩輛裝甲車,軍威大振。每個月蘇俄還提供100萬盧布給國民黨當黨費。從1923到1926三年中,蘇俄在國民黨身上投資了6000萬盧布。1925年孫文死了,老蔣接棒,繼續北伐。但是1927年情況有了變化,並不是蘇俄不給錢,而是老蔣發現一個政黨內不能還有另一個政黨,就算兩黨親如兄弟,日後還是會出問題,從此老蔣內心埋下幹掉黨內共產黨兄弟的計畫。
但是,沒有老共當兄弟,必須冒著失去蘇俄金援的風險,這個現實問題必須解決。這個時候,北伐大軍已經來到大上海門口,大上海灘的國際資本家和買辦們正在找保鑣。老蔣當年在上海搞證劵交易的老闆虞洽卿出現了,此人是上海荷蘭銀行大買辦,也是資本家代表,和青幫杜月笙素有交情。在他的拉攏下,上海資本家以6000萬大洋的代價,要求老蔣背棄工農階級,保護資本家。老蔣陷入矛盾,他並不是貪財之人,但是他熱愛權力。如果要成為中國凱撒,這條武力北伐之路一定要走下去;而沒有資本家的錢做後盾,根本做不到。
1927年4月12日,所謂的412事件爆發,國民黨在上海對老共翻臉,開始清黨,下令開槍射殺示威勞工;並且配合青幫殺手,暗殺上海市總工會委員長汪壽華。幾天下來,左派人士和老共黨員被殺害2萬5千人,上海成為人間煉獄,典型的黑幫兄弟反目,國共兩黨也因此結下深仇大恨。
老蔣槍口對內,立刻招來黨內同情左派的撻伐。不滿蔣介石的人,跑到武漢另立黨中央,這就是有名的「寧漢分裂」。這一年8月,老蔣也趁機下野。老蔣很清楚:沒錢的政府搞不起來,他心中有更好的計畫。果然,孫科主政的武漢政府第二個月就沒錢了,而且借貸困難。這個時候老蔣正在上海迎娶宋美齡,這個宋氏家族的三公主,可以算是江浙財團的自己人,老蔣知道:革命需要兩個基礎:槍桿子和錢袋子,缺一不可。娶了三公主,有了宋家背書,等於有了江浙財團的支持。
武漢政府終於撐不下去了。1928年1月,下野才116天的老蔣,接受隆重歡迎,終於坐上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軍委主席、國民黨政治會議主席的大位,集權一身。
有宋家相挺,這一年11月,老蔣想吃掉中國銀行,作為央行,卻被拒絕,只好自己成立中央銀行,資本額2000萬,全部發行公債。宋子文當總裁,強迫上海灘資本家吃下公債,接下來和中國銀行相互持股。仍在分裂中的中華民國,當時貨幣發行很亂,貨幣基礎是銀兩本位,銀子成色不一,每個軍閥地盤有自己發行流通的金錢。但是,上海的銀行背後有洋人撐腰,所發行貨幣,民間接受度較高。經過老蔣出面,軟硬兼施,經過六年,四大行庫才成形: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農民銀行,四行庫可以發行貨幣,並且在1933年把銀兩廢棄,改成銀元。
但是,就算如此,中國仍未統一。因為被老蔣背叛、打垮的老共在南昌暴動後,從瑞金起家,自己建立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1931年,老共自己也成立國家銀行,自己發行貨幣,第一任國家銀行行長就是毛澤民,老毛的親弟弟。蘇區自己印錢,成為名符其實「國中有國」。
蘇區國家銀行初成立,資本額只有103萬大洋,差國民黨央行很多;搞銀行的人是沒讀書的農民,不是國民黨哈佛經濟學高材生。但是,從井岡山一路被圍剿,卻又一路坐大的蘇區,到了國共內戰前夕,已經統治一億人口,而且沒有通膨的問題;反觀老蔣從1930年中原大戰後擺平軍閥,1931年張學良來歸,名義上中國統一了,但是卻埋下老共內患、日本外敵。緊抓錢袋子的老蔣,用了留洋高材生宋子文、孔祥熙,還是無法穩定金融,得罪農工底層在先,失去中產階級支持在後,這個政權最後失去國家,正好印證一件事:玩錢的人死於錢。所有本位制度都是假的,反而不如老共的銀行,不懂金融道理,卻安穩度日。
老蔣多次用法幣偽鈔進入蘇區市場,企圖搞倒蘇區經濟,卻沒成功;老共在蘇區發行的錢,永遠可以買到東西。這是物資本位,道理簡單,不需要黃金或白銀做靠山。反觀國民黨:從法幣一路印到金圓劵,鈔票越印越多,弄來弄去,最後搞垮自己,失去經濟,失去民心,內戰不開打,國民黨已經先敗,歷史殷鑑不遠。
逃亡的國民黨一身輕,但是被他背過海的中華民國是負債的。這個國家沒有欠國民黨,倒是欠了留在中國的子民一個說明。
黨產其實是魔戒,國民黨的傳統靠金錢起家。捨棄黨產,本來很難,但是經過幾次選舉失敗,國民黨高層卻還看不透:無法理解「財去人聚,財聚人去」的道理,此黨真的沒有智者,一堆人跟著主席高喊保衛黨產。但是卻只有一個明白人叫做詹啟賢,建議國民黨趕快丟掉魔戒。此君的想法和黨意背道而馳,是否會被開除黨籍,還很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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