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孫運璿一樣的工程師性格 張善政:「公務員難道就不能資遣嗎?」

和孫運璿一樣的工程師性格 張善政:「公務員難道就不能資遣嗎?」

卓越雜誌 2016-05-04 11:17

文.藍硯琳  圖.徐裕庭

不想看守,卻無心插柳擔任四個月「看守內閣」的閣揆,於即將卸任之際,張善政接受本刊獨家專訪,除了分享其從政心路歷程外,也品評政府運作體制下的種種問題。

「我應該是經歷最多災難、意外的院長吧!是不是八字不夠重?」張善政接受《卓越雜誌》專訪時,幽默地說。

 二○一六年一月十八日,時任行政院長毛治國在國民黨選舉慘敗後,提出總辭,在馬英九未批准前,毛揆以「請假」表達不戀棧的立場,而蔡英文以不符憲政為由,拒絕派人接任,在雙英僵持下,張善政說︰「那時候隱約就覺得應該是我來接。」順理成章,成為中華民國第二十七任行政院長。

 直率、沒有架子,是張善政給人的第一印象,有別於傳統官員的刻板,他有話就直說,常令幕僚膽戰心驚,但實事求是、講真話的性格,沒有久居醬缸那種政客的官僚氣。酷似孫運璿的調性,原來都是工程師出身!

三十八年前,臺灣面臨中美斷交等動盪局面,經濟發展頓時受到衝擊,時任行政院長的孫運璿,不畏局勢艱困,重金邀請旅外科技人士回臺創業,加入工研院強化半導體計畫,反帶領臺灣走出新局,躍居亞洲四小龍之首。

這股不畫地自限的衝勁,在張善政身上也看得到。

每個位子都是無心插柳  

「其實,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做到現在這個位子」,張善政面露苦笑的說。

 三十年前,張善政取得美國康乃爾大學土木工程博士後,就到臺大任教,後來受邀擔任國家高速電腦中心主任、國科會企劃考核處處長等公職。自嘲喜歡東摸摸西摸摸的他,在兩千年轉戰宏碁電子化事業群副總經理,二○一○年則進入Google擔任亞太區營運總監,管轄資料中心業務,產官學都走了一遭。

這從民企轉公職、沒有政治立場、憑藉自身對產業的專業,再加上實在且誠懇的做事態度,與孫運璿有異曲同工之妙。

回憶起在Google工作時的日子,張善政發現這家公司有兩百位以上和他一樣的CEO,而自己只是企業的螺絲釘,從企業界看政府,他直率指出,政府對於企業界不夠理解,甚至直接稱廠商為「財團」,下意識的排斥企業。「我覺得這樣很不健康!」他說。

兩位企業家拍板 
蓋出亞洲一流資訊中心 

「老實說,很多公務人員被詬病,這和政府體制有絕對的關係。」身為擁有企業背景的行政首長,擔任公僕的這四年,張善政看到許多隱藏在政府體系下的問題。

他直言,臺灣政府因為採購法影響,沒有企業界的彈性,有時為了符合制度,以最低價得標,常會買不到好東西,「花錢卻沒達到效率,這樣很不實際」!

他以在宏碁任職十年的經驗舉例,當初宏碁要蓋資訊中心,用材和設計的等級要求都很高,總價花了約二十幾億新臺幣,「我們甚至都沒和建造商簽合約,單純的信任,最後卻打造出當時亞洲等級最好的資料中心,連李遠哲去參訪也都很驚訝。」張善政笑說,當然合約是保護彼此的方式,「但我要強調的,是企業家在彼此對味後,講究彼此間所建立的信任關係」。當時,是施振榮和尹衍樑拍板,公家根本無法這樣做,這樣做是圖利,要吃上官司的。

替好公務員抱不平
不好的也要資遣

能考進公家機關的公務員,素質都不錯,張善政感受到社會普遍對公務員觀感不佳,批評他們制度僵硬、浪費公帑、冗員太多等等。他認為,「像是食安事件或地震來襲,民眾就會開始說稽核人員、消防人力不夠……」但他也承認,確實有些地方,像是文書、行政等員額太多,看在民眾心裡當然不平,「但立法院給了公務人員聘用的緊箍咒,要加上提早退休等條件都不容易」。

汰舊換新更不容易,他提出驚人的看法:「公務員難道就不能資遣嗎?」還好他要離開公職了,不然肯定被罵慘。

便宜大碗  食安主因

目前臺灣同樣面臨產業低迷狀態,雖為看守內閣,但上任短短幾個月,就展現魄力,推動「反避稅條款」、「安家固園方案」、「社會安全網」等方案,也在科技領域投下人才教育的種子,對臺灣產業的用心,從這些例子就可得知。

提到目前臺灣產業的發展,張善政分析,臺灣人愛「便宜大碗」的生意經,利潤當然不會好,這是食安問題發生的重要原因,大碗就是要貴,食材才會好。物價低,對經濟發展不利。

宏達電、宏碁 錯失發展契機

對於臺灣企業企圖心,張善政仍是搖頭,「像是宏達電、宏碁都有過非常好的時光,但都沒適時投資具有前瞻性的產品」。

他分享,當初宏碁聘請義大利人擔任CEO,他利用數字管理讓帳面很好看,「但這是逼通路吃貨、打消庫存,根本不是實際的銷售額,」看到這經驗,張善政相當不鼓勵政府一直講KPI的立場,「KPI有很多地方可以藏數字,弄到最後找一堆專家學者來評估,這種只看報告的方式沒什麼名堂,都是騙人的」。

不同於行政體系熟悉的KPI,Google是以OKR(Objectives and Key Results)管理系統為任務導向,張善政舉Google無人車為例,O代表無人車,而Key Results代表車體左轉右轉等功能,「他們不會計較無人車成本要down到哪裡去,只要照著當初設定的目標走,心無旁騖把成果做出來就好」。

創投是臺灣下一個機會

被問到臺灣產業問題該如何解,「這要看產業特性能不能全球走透透。」張善政思考後,說了這句。他覺得臺灣資通訊業之所以成功,答案就在外銷,如果臺灣產業轉型可以再快一點、發展前瞻性產品,還是會有相當大的優勢。

「我認為創投會是臺灣下一個機會。」張善政分享,當初進入科技部的原因,有一部份是在業界體會到,企業成不成功就靠創投支撐了,但他也坦言,創投和新創需要時間的醞釀,成效不可能一下就看得見,「現在的狀況,是舊企業下去,但新企業保守,估計要三到五年間才會看到效果」,如果學校的人才可以用在對的地方,創投才不會面臨這麼大的空窗期。

「希望即將上任的蔡英文,可以多強調年輕人新創這一塊!」張善政笑著說。

入閣的四年期間,張善政從科技掌管到全國行政,誠懇應對與實際的為人,讓不少人對他的卸任感到惋惜,甚有競選臺北市長或總統的傳言。聽到這些,張善政不置可否的說:「到我們這個年紀,會很講究工作的生產力和回收比,你覺得,政府生產力好嗎」?

 

張善政

  • 學歷:美國康乃爾大學土木工程博士
  • 經歷:國立臺灣大學土木工程學系教授、行政院國家科學委員會國家高速電腦中心主任、宏碁電子化事業群副總經理、 Google 亞洲硬體營運總監、行政院政務委員、科技部部長、行政院副院長

現任:行政院院長

 

【原文刊載於《卓越雜誌》361期;更多資訊請上《卓越雜誌》;《卓越雜誌》粉絲團;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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