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文】美國橄欖球和台灣本土連續劇

【專文】美國橄欖球和台灣本土連續劇

民報 2016-02-12 00:00

美式足球(橄欖球)是美國最重要、最受歡迎的運動,任何時候的電視直播收視率都是大大地勝過所有的電視節目。更不用說,任何與其有關聯的城市、人員、活動、紀念品等等,到運動員本身代言、電視廣告或參與的活動,全部加總起來的經濟產值之超高,稱其為「世界超級無敵金雞母」,絕無過之,還可能不及。
不過近十幾年來,這個黃金產業有個深受「國家橄欖球聯盟」(NFL)與整個美國社會所關切的議題,就是橄欖球員的腦震盪問題。2002年,在美國職業橄欖球界有「鋼鐵麥可」(Iron Mike)之稱的Mike Webster,以50歲之齡就揮別人世。死後診斷,他生前患有「慢性創傷性腦病變」(簡稱CTE),也是第一位被診斷有「慢性創傷性腦病變」的前美國職業橄欖球員。
2011年,Dave Duerson,前職業橄欖球員,拿槍射胸而亡,留下一張遺書,要求拿他的腦去做腦部創傷研究。
2012年,豐功偉業披滿身的前職業橄欖球員Junior Seau,以和Dave Duerson相同的方式自盡,得年43歲。全國健康學會(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研究後的結論,認為他生前也患有「慢性創傷性腦病變」。
橄欖球員常有脊椎受傷、腰部或下半身損傷,以及腦部撞擊造成神經性傷害(腦震盪)等毀滅性的健康問題。
其中,腦震盪是所有橄欖球員都要面對的最嚴厲健康議題。因為長期腦震盪會增加引發腦部病變的機率,如造成腦部功能退化、失智、「慢性創傷性腦病變」等情況,而「慢性創傷性腦病變」的傷害性又最為深巨。此病變會讓人變得狂躁、憂鬱、孤僻、語言退化、開始有攻擊性的行為,以及會有自殺意圖。
有人可能會說,幹嘛要費時費力說這美國人的橄欖球事?這是因為有好一段時間,我深為台灣本土劇演員,和許多因為長期超時工作過勞死的人們而難過。
大約十年前,就已聽過許多台灣本土劇演員抱怨,說他們經常要連續幾天不睡覺地拍戲;還說因為拍戲時間過長,沒有足夠的時間休息,身體情況變得很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垮下去,只好拼命吃補品或健康食品….沒想到,十年後的現在,當時和新加入行列的演員們,竟然繼續說著一樣的話。
十年,是讓一個嬰孩長大成為二、三年級小學生的時間,有些孩子可能都和家人一起看這些本土長壽劇了,而那些演員與工作人員的工作困境卻毫無改進跡象。為什麼?
究竟是什麼樣無法挑戰或難以克服的因素,讓人人都認為糟糕且嚴重損害健康的工作情況,一直持續發臭下去?
深受美國人喜愛,或者要說備受崇敬的橄欖球英雄「鋼鐵麥可」,於人生最後歲月的某一天,在一個橋下被發現時,一身髒臭如遊民,震驚了許多美國人。而後才了解,因為失智問題,鋼鐵麥可記不得家在哪,於是流浪街頭許久許久…讓人很是感傷。
鋼鐵麥克死後,經研究診斷,他生前罹患「慢性創傷性腦病變」,造成失智、憂鬱等嚴重的健康問題。接著,發現更多退休橄欖球員也都患有「慢性創傷性腦病變」。人們最初的感傷,於是轉變為嚴肅的關切。
人們開始了解到,這些他們所欣賞、敬佩的運動員,為這全國所熱愛的橄欖球運動,付出了如此深重的健康代價。他們所享受精彩刺激的球賽,會快速燃燒運動員的生命,許多人在四、五十歲就結束了一生(CTE好發於四十多歲)。更令人難過的,是在生命結束前,他們都飽受病痛的折磨。
於是,自2002年鋼鐵麥克死後,美國社會開始積極研究腦震盪,至今仍未停歇,甚至更加熱切。
2009年,國家橄欖球聯盟宣布與波士頓大學醫學院所創立的「創傷性腦病研究中心」(CSTE)合作,支持對運動員腦部創傷的研究,隔年就約有250位橄欖球員簽署大腦捐贈。
除了對「慢性創傷性腦病變」的研究,針對這個腦疾病的防範還有積極的建議和行動。「創傷性腦病研究中心」倡議改變青少年的訓練機制,以減少他們在成為職業選手前就經驗許多嚴重的腦部損傷;並提議修改運動規則,如禁止以頭部攻擊或攻擊他人頭部的行為,以及要求提升護頭安全帽的保護功能等。
終於,於2010年,國家橄欖球聯盟正式修訂運動規則,除了不能有頭部的攻擊外,在比賽過程中,一旦因受重擊而有腦震盪之虞時,運動員就要立即退出比賽,接受醫療觀察,直到醫生確認沒有問題為止,運動員才能再上場比賽,有時甚至會休息幾個禮拜。終於,經過這十幾年來的努力,美國橄欖球運動員的困境有了長足的改善。
我們不禁要問:美國社會這麼關注橄欖球員的健康福祉,台灣社會為什麼不能同樣如此關心本土劇演員和所有的工作人員?一樣是帶給社會娛樂的活動事業,生命所受重視的程度竟然相差這麼多!
讓我們再來了解一些事實:每一年,大約有250名優秀至極的大學橄欖球員被選為職業球員,所以各橄欖球隊不論排名好壞,絕對不缺好球員。再則,每位職業球員的年薪之高,至少都是台灣本土劇演員年所得的15倍做最基本起跳。好好打個幾年球,這輩子應該就不愁吃穿了。
有人可能因此想問:美國社會為何這麼重視這些橄欖球員的健康呢?答案很簡單,因為美國是民主、自由、重視人權的國家;美國人尊重生命,看重生命的價值。
其次,根據2015年9月退役軍人事務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和波士頓大學公布研究結果:79%的橄欖球員都有「慢性創傷性腦病變」;而且已死亡的橄欖球員中,96%生前都患有此病。如此駭人的現實狀況,能夠視而不見、冷血不在乎嗎?
再者,美國人之所以熱愛橄欖球,是因為這是極度講求紀律的運動,以及此運動所追求的五個中心價值:信守承諾(commitment)、正直誠實(integrity)、勇氣(courage)、尊重(respect)、卓越(excellence),是他們所認同和所欲追隨的人生信念。他們要如何一邊擁抱這些美好的價值,另一邊來忽視運動員的健康問題呢?
再過個十年,現在和家人一起觀賞台灣本土劇的國小二、三年級孩子,就是青春的二十歲,很可能也成為台灣本土劇的演員或工作人員。讓我們捫心自問:我們會想要聽到他們一樣說起那不變的辛酸話嗎?看看美國橄欖球運動這一例子,再想想我們台灣本土劇的工作狀況,然後我們再問自己:我們做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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