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肇政文學獎/報導文學類】 移民家族血淚歷程

【鍾肇政文學獎/報導文學類】 移民家族血淚歷程

民報 2016-01-19 00:00

【編按】2015鍾肇政文學獎已於2015年12月發表,並圓滿完成。總計徵稿作品超過730件,相關活動亦廣受好評!
本屆文學獎報導文學組得獎作品,除了以描寫移民、原住民對於土地的關懷等作品之外,佳作更是描寫移民家族的故事。
《民報》本於推介台灣本土文學的強大熱忱,特別取得桃園市文化局等單位的相助,同意由本報登載本次文學獎報導文學首獎至佳作作品,讓更多讀者能看到這些優秀的作品。
本日刊登作品為報導文學佳作作品:移民家族血淚歷程
根據《復興鄉誌》記載,復興鄉真正由官方主導開發,且區劃行政區域應是在清光緒11年(西元1883年)劉銘傳「開山撫番」以後。早期漢人在山區謀生初期主要以伐樟及焗腦為主;樟樹砍伐完,除仍有少量伐樟及焗腦外,就是以種植稻穀雜糧、製茶;當茶葉沒落之後,除種茶外,則有種植香菇、竹筍、柑橘、稻米…等為生。
先祖早期居住於龍潭黃泥塘,曾祖父後來到龍潭九座寮從事種茶之工作(該處後來被徵收作為中山科學研究院用地)。因為種茶之工作收入不佳,且收成有6等分歸佃主,佃農只能拿到4等分,在努力與收穫極為不合理情形下,後於日治大正13年搬遷至復興鄉新柑坪(新竹州大溪郡番地高遶社二十六番戶)落地生根,以耕作稻田、種茶(採茶)、柑橘、竹園(採筍)、造林(挑竹、相思樹)、樟腦(煉製樟腦油)、稻米、蔬菜、甘蔗、紅柿、李子、桃子、芭樂、龍眼、山產物資、編製木器家具(竹籃、米籮、畚箕、插箕……)等維生。
父親係在民國30年5月出生在新柑坪,幼時同大房伯公及三房叔公等生活,當時戶口尚與叔公同戶,直至民國43年才分戶。父親因為當時家庭生活極為艱困,因此沒有讀甚麼書,整體而言自民國38年9月至民國41年9月止僅就讀三年。因為父親必須經自家及叔公稻田後,再經由新柑坪渡船頭坐擺渡船耗時30分鐘在對岸舊柑坪上岸,再經由二層坪古道,再轉大溪坪古道,再穿過一條小溪流後,耗時2小時抵達學校。之所以捨近求遠、長途跋涉2~3小時至大溪八結國校上學,就讀至三年級上學期,係因為當時長興國校尚未有漢生就讀所致。(註一、註二)
後來轉至長興國校就讀時,則由住家後方山渠道路經石秀灣的水泥造吊橋,再步行上坡山路,經多處崎嶇彎路後,跨越二座木板架橋後,約30~40分鐘,最後才能抵達長興國校上課。
就讀長興國校時父親減至一週才去2~3天,某日導師林德財(係為泰雅族人)還特地家訪及住家一宿,藉此向祖母了解孫子們的居家情形,祖母便字字血淚訴說著家庭困境。因為祖父的早逝,要不是家中尚有二個年幼雙胞胎弟弟,家中為維持生計(務農及山林工作)而缺人手,才會上學頻率不正常,祖母也無力供給學雜費等,於是不得以必須輟學在家幫忙農事,以供給二個雙胞胎弟弟就讀,因而失去原本童年應有的玩樂及就學權利,著實令人感傷不已。
到了四年級上學期,雖有領取書籍,但幾乎沒去上學;加上常常被體罰,後來乾脆就不去上學了。因為家中人力不足而肄業,未能就讀至畢業,甚是遺憾與不捨。導師林德財說這個孩子可以好好栽培,長大成就將會不同凡響。奈何時不我與。如今想起父親兒時及家中種種遭遇,未能正常受教育,身兼父職,父親一生嘗盡人世間各種苦楚與辛酸,每當思起常會不禁眼角泛著淚光。
民國45年7月7日興建石門水庫後,民國52年9月10~11日葛樂禮颱風侵襲,造成台北、桃竹苗等地大淹水;再至民國53年6月14日石門水庫正式興建完成,整個新、舊柑坪及周邊其他區域也就正式沒入水底世界了,亦隨之消失於曾經在這裡居住過的人們的歷史洪流中了,也逐漸被世人們所遺忘。
政府興建石門水庫時,受到家族長輩欺凌而分產不公,致使喪失移民資格,頓時不知所措。經父叔與祖母相依為命,胼手胝足,歷經千辛萬苦,到了服役的年齡時,有感於家庭困境,所以較其他人提早幾個月去服役,服役後因為政府興建石門水庫的關係,開始思考退伍後去留,隨後至新村尋覓新遷移地點,終在民國53年購買草漯第一移民新村現址。因為新村收入不佳、打零工收入也少得可憐,所以才回山區生活,後來因為山區生活出入大不易,遂於民國58年才搬遷至現址居住迄今。
新柑坪早期日治時期稱為竹頭角,新柑坪住家皆為一個小聚落一個小聚落形式,像湯家(三戶)及張家(三戶)都自成一個小聚落。新柑坪在當時約有七十戶人家,耕作稻田約八十甲,居民依山傍水而居,以方便汲取後山之泉水,作為生活所需。新柑坪曾是一片廣大肥沃的綠色草原,早期人們都在此耕種維生,過著與世無爭、自給自足的生活。人們習慣將原龍珠灣處稱作舊柑坪,其對岸稱作新柑坪;右側稱為高遶坪,左前方為水井、大灣坪等。
新柑坪後承二奶山及茶園、果園,前臨廣大稻田及大漢溪(昔稱大嵙崁溪),右有泰山製茶廠,右側遠方則有枕頭山(即薑母島)。泰山製茶廠至吾家地勢平緩且較高,越往左側地勢呈階梯狀遞減之勢,昔日稻田盡頭有駁坎及將近300公尺遠的土洲,再往前才是大漢溪河溝面。當時必須站在駁坎處才能看到河溝面,因為沿著河岸之駁坎盡是綠意盎然、古木參天、高壯的茄冬樹、竹林、山香蕉…等。故站在新柑坪住處或稻田無法看到大漢溪河面的,所以無法得知大漢溪河谷到底有多深、有多寬?亦看不到對面舊柑坪,過著與世無爭、自給自足的生活。耆老說日治末期,日本軍機常會經此平順滑翔至龍潭九龍村附近(距離較近),但因該處樹木高大,嚴重影響飛航安全,嚴正考驗機師駕駛技術。
吾家後方有著近乎垂直陡峭的山壁,山壁上有著巨石端視著遠方,似乎隨時搖搖欲墜,鄰居見之無不為吾家居住安全捏把冷汗。吾家後山有自己柑園、竹園、茶園……等,並臨著一條深度近乎一人高山溝水圳,圳溝水質清澈見底。圳溝與山壁間有條小徑,該小徑是通往後方山區及上學之唯一道路。
家族房屋建築格局為三合院之型式:左側為伯公之住家,右側為叔公之住家,我們則居住於正廳。宅第正廳後方與圳溝間有一個埤塘,埤塘內有烏龜、白鰻魚、蝦、青蛙、魚群,甚至常可見到水蛇在游來游去,有時還會被嚇到。埤塘旁尚有三個漥池,水是由第一個漥池流至第三個漥池,通常為了乾淨區分其用途,第一個漥池作為洗菜之用,第二個漥池用來浣洗衣物,最後一個漥池則作為飼養鴨、鵝,可說是地盡其利,也是傳統的農村生活。
吾家前方也別有一番天地,除稻埕外,右前方也有二個漥池。第一個較內側之漥池作為浸放屋樑之用,較外側之第二個漥池作為牛隻汶水之處,漥池前方則為牛舍及豬圈;左前方亦有牛舍及豬圈,則為伯公所有。
稻埕前方則為祖母耕種之農地,以前的住家總是會養雞隻,作為年節拜拜及日常生活飲食之所需,但是由於雞隻均未圈養而四處遊蕩,所以會啄食稻葉或稻穀,所以伯公才將其給祖母耕種,他們則耕作較遠處之稻田。
民國30年父親誕生在這猶如桃淵明之桃花源世界裡,過著幾乎與世隔絕般之生活,唯有上學、出外交易及採買才會離開美麗的新柑坪,得以窺見外面的花花世界,掌握時代巨輪的脈動。
父親幼時係同伯公、叔公共同生活,自幼家境清寒,五歲失怙。祖父在正值青壯時期因為身體莫名原因出現黑痘症狀愈趨嚴重,隨即於民國35年大年初一與世長辭,大年初三即出殯。父親口述祖父之驟然辭世前,家中出現大量會吸血白色臭蟲,恐為不祥預兆。家中因此頓失依靠與精神支柱而顯徬徨無措,後來仰賴祖母及繼祖父之扶養及扶助方得以維繫,自身亦秉持母訓及果敢毅力,協助家中農事備極艱辛,甚至沒有一絲絲的怨尤。
當時祖母在祖父過世前三、四天突感腰間不適,沒多久就出水痘(註三),祖母擔心若她也同時離開,則三個年幼子女將無以為繼。在罹病40天期間眼不見、耳未聞,初期皆是由姑婆、伯公共同端飯菜照顧,伯公因為擔心被傳染而不敢靠近,祖母常因看不到而打翻飯菜,後期則由叔公親自近身服侍,才逐漸看得到光線而慢慢復原,就連祖父已經辭世猶不知情,真是叫祖母情何以堪。街坊及親友聞之莫不為之鼻酸,天底下悲情莫過於此。
父親說民國35年大伯母因祖父罹患天花而過世時,拉其房內天花板之木板作為棺木之用,沖煞到她,她當時已懷孕九個多月,因為身體不適於民國35年農曆1月15日凌晨用具有扶手及靠背之藤椅抬至大溪鎮醫治,仍因病重而身故,同日下午就出殯。出殯時抬至今日至善高中下方近墓區前方時,半路棺木樑杆突然斷裂,臨時用竹竿抬至墓園處;三年後撿骨發現腳尾有嬰兒骨骸,且大伯母骨骸亦已翻身過來。種種跡象顯示,大伯母當時並未死亡,小孩亦已出世,可見當時棺木斷裂即為徵兆,剎那間大家為之鼻酸。
民國35年3月,曾祖父疑似同祖父之天花病症而辭世;同年曾祖母約莫4月又因為丈夫、次子、長媳相繼過世而身心過度煩憂辭世。醫師說因為肝硬化而死,過世時臀部因潰爛產生嚴重褥瘡。三表姑婆說曾祖母逝世後因為距離遙遠,當她的魂魄回去通知其中壢月眉的娘家家人,其娘家家人夢到她在哭,才知她已過世。
當年家中陸續有多人逝世後,就去今平鎮里東勢建安宮恭請開漳聖王公金身蒞宅平定不吉之兆;待家中一切皆以安吉,才又殺豬公將王公金身請回東勢,這時家中才真正平靜安定下來,否則恐將一發不可收拾。
繼祖父溫有因緣際會隨新竹關西范朝登、黃世榮與陳興寧所屬之碱菜棚興業合股公司至桃園復興鄉新柑坪開設之泰山製茶廠工作,又因伯公女婿之二哥余錫龍在關西興業公司轄下之泰山製茶廠上班,泰山製茶廠在吾家東北東方向,余錫龍住在吾家西南西方向,余錫龍時而上下班都會自吾家經過,故其對吾家之狀況甚是了解。
因為余錫龍先生見繼祖父為人誠實又可靠,後跟泰山製茶廠董事長張新房先生提及此事,他亦稱讚有佳,遂將其介紹與祖母認識。於是繼祖父就這樣進入吾家,並寫了乙份入贅書約給祖母,因為民國45年7月7日政府興建石門水庫,加上他又未與大陸元配離婚,當時政府只准戶口遷出,而不准繼祖父戶口再遷入復興鄉,也因此沒有辦理戶口之登記。
父親說,繼祖父幫忙吾家甚多,舉凡耕田、種茶、圈養豬隻、牛隻等,他樣樣不假他人之手;就連大雨滂沱,他一樣披著蓑衣出門工作,可謂是風雨無阻、無私無我的為湯家犧牲奉獻,其毅力及韌性無人能及,也許是因為這樣才會積勞成疾。父親去服役時,他身體還很硬朗,誰知後來服役某次放假回家,祖母才告知繼祖父已生病之事,就是這樣才累出病來。
余錫龍說繼祖父當初入贅湯家時,伯公很是生氣,主要原因就是妒忌先祖母比他們生活更安定所致。余錫龍口述當初湯家牛隻在繼祖父的圈養下越養越生越多,但是他都不願意賣。早期社會家中牲畜之多寡涉及家中富有或貧窮,讓人覺得很富有,不致讓人瞧不起,尤其是在先祖父早逝的情況下,更是引起伯公的妒忌。
在父親約莫16~17歲間,繼祖父很照顧吾家,他常將工作收入轉成黃金半錢、一錢或二錢等,後來他將僅有積蓄分一半給祖母,自己留一半。這一半他說在世當作回大陸資金,若不幸在台過世,則作為喪葬費用。他那時工作一天才掙得10元,可謂是標準的客家人,生活勤儉持家,犧牲自己,為的是讓祖母們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這似乎與社會大眾所認識的外省籍老兵很強勢有很大差異。
繼祖父與祖母同居生活相互扶持多年,協助祖母照顧家庭及子女;期間因祖母年事增加,加上惦記大陸妻兒等因素,遂未在台與祖母生下一子半女,因此在台灣勞碌終其一生,犧牲自己壯年年華,可謂是吾家莫大的恩人。
繼祖父在民國52年4月下旬因為A肝辭世時,父親之所以未能於繼祖父出殯前返家,係因適逢越戰(民國48年至64年4月30日)及每年舉辦的中、美聯合軍事演習期間(註四),才耽誤回家探視繼祖父溫添相最後一面的最後機會。因為當時軍中請假不好請,常被阻擋,父親係於繼祖父出殯後第三天才從部隊回來拈香致祭,一週後又再返回部隊。父親對此暗自神傷,感慨不已,其內心的膠著實非外人所能體會,更非三言兩語所能訴盡。
父親民國50年11月入伍,役種為陸軍空降部隊第二營第二連,係在屏東縣大武營(今鳳山附近)服役。父親民國52年11月退伍,退伍時更是擔憂不已,別人都已將泥磚屋改建為新磚屋,吾家都還不知錢在哪裡。看到山區的生活真的艱難無比,不走出去是不行的,深知唯有離開故鄉新柑坪才會有出頭天。當初會於購賣草漯的地以後,過了5年才正式遷出新柑坪,完全是因為思量以後會越老越苦、收入不佳、出入極不方便,昔日鄰居大家都已經搬出去了,僅剩我們二房一家人在山區,最後將田、屋買好後,這時祖母才安心下來。
服役期間適逢越戰爆發,曾經連續八個月沒有信件往返。因為當時美國-林登·詹森總統要求蔣介石派30萬大軍支援越戰,但蔣介石另有盤算,擬經北越反攻大陸,父親才因此沒有到越南當炮灰。
父親服役回來時,在祭祀請神時有告知移民時被家族大房及三房虧欠,希望神明能庇蔭我們這房。要不是當時繼祖父之照顧及幫忙吾家生計,父親說也許僅有購買土地的2萬元積蓄也會花光,就沒有資金可買現在農地及房子。
是故,繼祖父在世時告知吾家家人,若其未能來得及回大陸就辭世在臺灣,以後出生男丁要擔負其香火,結果沒有妥適處理;加上當時父親常在外工作以致沒有相關常識,當時也不知道可以吃雙姓就可以代替了;也因為有所求於神明,後來家裡經濟有所改善即應回報而未回報於繼祖父,所以才會造成後來長子身體不好的原因之一。
直至民國76年解嚴後,因兩岸能開始互通信件後,聯繫上對岸之繼祖父子孫(育有三個兒子),其子說父親去較省錢及方便,民國80年父親才獨自將繼祖父骨骸化作骨灰攜至大陸廣東省揭西縣竹霸鄉溫家,交予其公子,回程時並接受其子的當面磕頭答謝。繼祖父在幾經波折與時代悲情後,總算可以落葉歸根,只是景色及人事皆已非,時代悲劇造就許多家庭支離破碎,豈是政黨掌權掌勢者所能體會。
早期位在新柑坪之田地,皆係自行耕作開墾來自范朝登、黃世榮及陳興寧所屬之碱菜棚興業合股公司之土地。家族再於民國43年至民國46年又開墾出8分土地,然該8分地卻登記在叔公之名下。後來配合政府自民國40年6月7日起實施的三七五減租及民國40年6月~民國65年間實施的公地放領政策,再至民國42年1月26日起實施耕者有其田等等土地政策,此時才正式取得土地所有權,擺脫佃農之艱困時代,但土地都是登記在伯公名下,也就造成後來我們這房喪失移民資格的原因。
正當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之際,政府卻自民國45年7月7日起開始興建石門水庫,並自民國45年開始辦理移民安置種種措施,讓原本居住在石門水庫淹沒區的居民不知所措。辦理移民工作時期,政府政策、補償費發放、土地分配、家產分配糾紛主要有:分祖產時伯公執意以人口作為分產之依據,係因當時大房及三房人口較多(分別要養育10名及13名子女),但這種分配方式對祖母非常不公平(吾家僅有4口人),應該以曾祖父所生三子(三大房)共同平分三甲六分地才不失公平。移民時能否分配到土地,係以石門水庫興建委員會所訂,以民國46年6月30日作為分配之基準日期。該日也是後續分戶之界限日,在該日期前於地政事務所有登記耕作權,且至少登記有2分地者,才有權利抽籤配予土地,反之則無法配予土地。
當初石門水庫興建委員會原預計以每人分配2分地為原則,到登記分配時才發現並沒有這麼多土地可分配予所有移殖居民。甚至有預定移殖區之在地居民,質疑說為何移民原在這裡並沒有土地,為何卻可以分配土地呢?最後,石門水庫興建委員會才又改成以戶為分配之單位,在民國46年6月30日計畫興興石門水庫起始日之前設立戶口才是合法移殖分配戶,之後所分戶者皆不算;且須有在地政事務所登記有耕作權達2分地以上才具移殖之資格及抽籤分配移殖建地及農地。
早期只有伯公及叔公才有戶口,祖母及父親們則是在民國43年5月與叔公分戶。但當時登記伯公名下已放領之祖產有3甲6分地(繳租予政府),可以說所有家產都登記在伯公名下。登記叔公名下375減租耕地(繳租予佃主)有3分多,而登記祖母名下三七五減租雜糧地(繳租予佃主)僅有1分9釐5而已。要不是早期伯公較強勢及叔公柔弱無主見,能多替祖母著想,我們這房也不會因為登記有耕作權的土地僅有1分9釐5,因此喪失移殖的資格。
在繼承祖產時,伯公加上長孫權及人丁權各乙份,共分得三份,合計分得祖產一甲半之土地;叔公繼承祖產時因為多擔待另一位早逝曾祖父之香火,又因其人丁較多,合計也分得祖產一甲半土地。他們幾乎可以對分三甲六分地之祖產,就連一些畸零地都不放過;然祖母卻因為人丁少而僅分得5分6釐7之土地,這是多麼不公平。
移民時領取遷移費部分,有土地於移殖區者每戶補償9000元,無土地於移殖區者每戶補償5000元。祖母當時僅有房屋正廳乙間及5分多田地,當時伯公及叔公領取土地補償費時各分得1甲半土地的補償金,祖母卻只分得5分6釐7土地的補償金,父親因此不滿,父親先自行調查後,至鄉公所調解委員會聲請祖產糾紛調解,最後議決給予祖母及父親三項方案:石門水庫淹沒區土地尚可耕種兩年(民國49~50年),三房平分三甲六分地;分錢若要均分,則移殖區之土地及石門水庫淹沒區三甲六分地亦不能均分;若要分新生之土地,則石門水庫之土地及補償金皆不能分。
父親則不能同意上述之議決案,加上祖母的仁慈心腸,所以沒有同伯公及叔公均分所有土地及補償金,父親僅得石門水庫原先分得的27400元及移殖補償費5000元,共計32400元。在父親服役前,祖母及繼祖父溫添相在舊宅上方興建四間房屋,花去近10000元,財產剩餘約22400元。
草漯第一移民新村住家舊照。
父親及祖母在民國50年農曆4月前往拜會梁先生母親與養外曾祖父住處,梁先生之母因為念及我們這房不符合移民資格而沒有配置土地,要將其政府配置的草漯農地及房屋以7萬元之價格便宜賣給我們,因為父親要去服兵役而沒有購買,梁先生之母在第二年時將其賣給養外曾祖父。
父親民國52年退伍後,在民國53年6月才至草漯第一移民新村覓屋、覓田地,當時鄰居耆老告知如果不能拿定主意,就到復興宮擲筊請示,若有聖筊即可買賣。結果父親一連擲了5次聖筊。
目前居所及農地是購自原移殖居民梁先生賣給養外曾祖父的,當初梁先生開價要以7萬元賣給養外曾祖父,後來卻是以養外曾祖父所開的價格4萬元賣出。當初養外曾祖父跟梁先生之買賣合約,約定以養外曾祖父位於大溪的農田與房子交換梁先生位於觀音草漯第一移民新村的農田與房子,但梁先生在石建會的買賣合約中是以36500元的原價將觀音草漯第一移民新村的農田與房子賣給養外曾祖父的。這些事情舅公並不知道(他當時被關),但舅媽好像有聽說過,但也不太清楚此事,父親也因為正在服兵役而不知道。
養外曾祖父辭世後,民國53年6月20日舅公開價40000元要將觀音草漯第一移民新村的農田與房子賣給父親。舅公怕舅媽阻擋此事,當日舅公和父親前至中壢土地代書那寫買賣合約,該買賣合約也是抄自當初梁先生跟養外曾祖父之買賣合約。父親因為4字頭嫌不好,又減個1000元,最後以38500元成交,整體舅公才賺2000元而已。但是該合約尚未蓋印章,若是舅公反對,則須於3年內賠償原購買價之3倍。
第二天,父親去大溪領5000元作為訂金拿到現址交予舅公,順便告知舅媽此事,雙方才蓋印於合約上。父親才返回大溪新柑坪,回程途中順道將此事告知梁先生,要梁先生明天到現址一趟。父親在這次回大溪又領了15000元,在第三天三方見面時,並當面請舅公將當初梁先生與養外曾祖父之買賣合約燒毀,否則父親不將該款項交予舅公,最後並取得梁先生之「石門水庫淹沒區居民移殖安置合約」。
原配置人梁金順先生之「石門水庫淹沒區居民移殖安置合約」(48.04.25)
當這些事情都已辦理完成後,在民國53年6月23日上午舅媽告知父親他們目前沒有地方去,說她們不要賣。父親給她二個選項:2分地和房屋或是8分地擇一。父親要舅媽二選一決定之,後來舅媽選擇前項。結果當天下午舅媽就去大溪新柑坪和父親商量,決定全數賣給父親,因為她不知道不管選哪一項都要賠償3倍購買價予父親。
當年政府不准買賣,故此事係私底下解決。當初購買所需之費用連當時繼祖父給的一半金飾及最後一頭牛賣掉500元仍不夠,才籌到22500元。祖母說牛賣掉後怎樣謀生活呢?又擔心父親像祖父一樣嗜賭成性,經父親發誓不賭,這下祖母才安心下來。
父親服役期間,繼祖父拿上述金額之一萬多元在淹沒區上方建屋。退伍後祖母給父親2萬元原本要作為結婚之用,但因當時結婚需要5~6萬元,加上命理師說父親要至32歲後結婚較佳,否則將活不過一甲子,遂將那20000元先挪作為購買現居及農地之用,買地及仲介費用共計42500元,不足之資金22500元全是父親獨自四處商議借貸而來。當時工資一天新台幣二十元,還要給人生利息,皆靠四處打零工逐漸償還借貸。
梁先生在民國53年6月20日繳納水利費後,轉單予父親,取得「耕作權讓渡證書」。民國55年又辦理農田領肥料權利過戶為父親之姓名,直至民國72年桃園縣政府公佈土地尚未放領者放領措施,民國74年梁先生至中壢地政事務所領取土地所有權狀,再依據民國53年繳納水利費之繳納證明,藉此可證明父親係實際耕種移民梁先生撥配之農地,因此方可辦理登記過戶手續。
民國72年辦理放領作業時,因受理業務繁多,縣府承辦不願去翻閱檔案,於是又回去大溪重辦戶籍謄本及印鑑證明等,方完成放領手續。梁先生更常叮嚀家父不要只顧工作,土地之事亦要多費心,否則萬一他辭世後將無法辦理。現址為民國58年12月遷入。此事在當時真叫父親提心吊膽的,直至民國77年1月向梁先生完成放領手續及取得所有權狀後才安心。
外曾祖母在外曾祖父辭世後,將僅2歲祖母過繼給養外曾祖父當養女,並作為20歲時招贅女婿之用,其目的係要藉以增加人力工作之用。但是祖母不願意,養外曾祖父遂將祖母欲嫁給祖父之320元聘金扣留200元。
後來舅公在土地出售後,因為他們真的一時間沒有地方去,舅媽要求房屋讓她居住三年不收租金。在土地購買後,父親因為一時也拿不出剩餘18500元給舅媽,於是這18500元讓父親使用而不收取利息,結果舅媽她們只居住一年多就搬去新竹縣關西。在她搬離後,父親為感謝舅公他們夫婦,父親除了有算該剩餘18500元之銀行1分利息給舅媽,她也沒有當場清點即收下。
事情轉變令人意想不到,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當年養外曾祖父欺負祖母,真或許是養外曾祖父虧欠祖母的現世債,真所謂的今世債今世還,事情的轉變真叫人嘖嘖稱奇。
父親民國60年11月與母親訂婚,因為擇無吉日,遂延宕至隔年民國61年5月方與母親結婚。父親要結婚時因為沒有錢,鄰居蔡阿海父子共借錢6萬元給父親,蔡阿海姨丈又借2萬元,其姨丈的弟弟借3萬元,堂叔親戚又借1萬元,舅父借父親7000元,父親共借到12萬元,這樣才能順利結婚。諸此種種,這些莫大之恩情,促使父親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探望他們,感念他們昔日的照顧。
雙親結婚時老照片。
婚後陸續生了2子3女。母親生育長子時生了場大病,造成暫時性半身不遂癱在床,父親為了照顧癱瘓在床之母親,自己不能去工作,一直到民國63年康復為止,相關醫療支出花費近7萬多元。
三叔結婚時向公司商借4萬元,他那時月薪3400元,每月攤還1000元,至其身故仍未清償完畢,但結婚要花費11萬元,不足部分皆是由父親舉債及協助償還。
然苦難仍持續著還沒有結束,民國66年5月二叔結婚,不夠的部分,父親藉由賣米、跟互助會等,方償還一部分債務後,還積欠15萬多元。二叔與二叔母係戀愛一年半才結婚,當時是因親友大家在說此事,若沒幫他娶老婆,以後也是要你養,父親才毅然決定就算背負債務亦要幫二叔結婚,因為當時祖母去借也借沒有錢。
總而言之,足見父親總是在借錢與還債二者之間度過的,這個過程可謂是歷經艱難、受盡各種苦楚、咬緊牙根而度過種種難關,靠著雙手努力及自身毅力才償還二個雙胞胎弟弟的結婚債務。若不是如此艱困,也許可以買下隔壁鄰居的稻田,可以創造更多的收益,給予家人過上更富饒的生活。
移民新村現址,後承帶狀之丘陵山坡(約二層樓高),前有稻田,再往前有一條自左而右經自家稻田末端入海的富林溪穿越,也是風水學上最好的河流流向,整體景致似乎跟新柑坪如出一轍。也許這也是蒼天的安排,其景致亦猶如大家耳熟能詳的兒歌「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般美麗農村景致。據風水師描述,該址位於鳳凰穴中鳳凰鼻頭的位置。早期庄內南側經濟較困頓,後期(二十年後)則較優渥,屬於晚發型風水格局。
初遷此地,土地貧瘠、水源不足,加上海風強勁及風沙大之故,由於我們係購買梁先生已整好的農地及房屋,所以不像其他移民們必須劈荊斬棘的整建家園。當初為了讓田可耕種,必須全家合力挖除木麻黃樹根頭,通常一棵要挖5~7天才挖得完,可謂吃盡苦頭。因為早期石門水庫建設委員會闢建移民新村時,鋸除原有300公頃的防風林帶給這些移民居住,施工單位僅鋸除樹木而未清除樹根頭,在當時機械器具缺乏的年代,唯有憑藉雙手挖除,否則將嚴重影響耕作進程。
因海風強勁,初期耕作稻米收成不佳;後經父親不斷揣摩請益學習,加上附近豆腐工廠排放廢水富含營養,後來收成是全社區中最好的。早期1分地收成稻穀約400~500台斤,後來每分地可達800~900台斤,比一般引用池塘水的收成較佳。伯公及叔公二人之耕地因為收成不佳,必須早冬(一期作)慢耕、慢冬(二期作)早耕,非常的辛苦。當一期稻作收割後之閒暇時期則種植西瓜、香瓜為主,二期稻作收成後之閒暇時期則種植甘藷、蘿蔔、高麗菜、芥菜等雜糧為主。諸此種種,雙親之勞作不外乎就是要增加家中之收入,為的就是要給家人過著好的生活。
早期農作以水稻、西瓜、香瓜及時令蔬菜為主。稻作一年有兩期收穫:春季插植,夏季收穫稱為第一期作;夏季插植,秋季收穫稱為第二期作。耕耘收藏一年兩回。農家耕作大都以主食----稻米為中心,然而勤勞的莊稼人家,很少閒下來。稻作在除草之後,有一段較為空閒的時間,於是就利用這一段空檔,從事種植蔬果雜糧以及捕撈鰻魚的副業。父母親閒暇之時也到河川去捕魚;或是到遠處工廠打零工;甚至早期還有將鄰居閒置農地拿來耕作,以增加家裡收入。
早期闔家在田間務農,全家和樂融融之景象,著實令人稱羨。夏季遊客欲至海濱遊憩,必須經由吾家田埂步行前往,見遊客絡繹不絕穿梭其中,常坐在田埂旁黃槿樹下推銷自產西瓜、香瓜、冬瓜、南瓜等農產品,可增加家裡收入,這可是上天所賜予的福分。隨著民國72年辦理休耕補助,該景致隨著觀音工業區設立,開始排放污水污染了唯一的灌溉渠道,民國77年第二期收割完即未再耕種稻米了,使得本區農業景觀變調,真是景色不在、人事已非,遊客經此至海濱之景象已不復見。
另外,早期農家大家互相換工插秧及割稻,一片綠意盎然。田野間趣味橫生,蝴蝶、螢火蟲、金龜子、蚱蜢、泥鰍及蜆等昆蟲水族四處飛舞與優游快活情形也已不復存在,實在令人不勝唏噓。父親不時的懷念昔日農村美麗景致。晚期後庄內移殖居民大多轉為出外謀生,開始到工廠工作或打零工為生,雙親亦不例外,也因此才能逐漸償還二位叔叔及自身結婚之債務。
當一、二期稻作收割完以後,利用閒暇時期或同時種植西瓜、香瓜、甘薯、冬瓜、蔬菜類(如蘿蔔、芥菜、高麗菜、空心菜…)等,另外,甚至在秋冬時節頂著凜冽海風及深不可測的海濱暗流從事捕捉鰻魚苗之危險工作,在在都是為了養家餬口,讓祖母過上較山區更好的生活及撫育子女。
作者父親採收香瓜。
雙親更是常利用假日及平時搭乘桃園客運公車將耕作及種植收成之蘿蔔、芥菜、高麗菜、空心菜等農作物,挑至中壢果菜市場販賣,增加家庭收入。上學時常常同車,每每看著雙親肩頭挑著沉重之扁擔,著實於心不忍,內心五味雜陳。
全家勞動是田庄裡的普遍現象,尤其是「冬頭」,是農村最忙碌的時候,家中成員不分男女老少,每個都派上用場。成年男性忙著收割、播種、插秧。婦女們忙著煮飯、送茶、曬稻。小孩除了要幫忙挑點心、鏟秧、挑秧擔、插秧、收秧籃、補秧苗、割田埂草、拔稗仔、撿福壽螺、除草、割稻、挑西瓜、種菜、蔬菜、挑稻草等外,還要照顧弟妹,幫忙看顧牲畜、看牛、餵雞鴨。全家勞動的習慣,養成田庄人勤勉刻苦的精神。
早期農耕幾乎全部仰賴牛力,家家戶戶都飼牛,幾乎每個孩子都要負責牽牛吃草,對牛更有一份深厚的情感。豬、雞、鴨、鵝,是早期農家普遍飼養的家畜和家禽,也是過年過節各種祭祀及平時餐桌上加菜的佳餚。利用殘飯穀糠,以換得經濟上之利益,人盡其用,物盡其利;不但可以補充家人營養,也可增加家中收入、貼補家用。(註六)
平常雙親常在稻埕旁樹下訴說以往山區生活之種種、過家聊天或聽老唱片。昔日就讀國中前,夏季時因為天氣炎熱,父親便在右側樹下搭設床鋪,晚上時闔家都在樹下睡覺,甚至還要蓋被子,這種兒時記憶好不愜意。節慶時做各式各樣糕點或粄(如:甜粄、發粄、菜包、糯米飯、水粄、鼠麴草粄、鹼粽、粄粽、米粽、紅粄、菜頭粄、粄圓);小孩子則常在右側樹下及稻埕玩耍,如盪鞦韆、爬樹、玩彈珠、紙牌、跳房子、砂包、橡皮筋、水槍、竹槍、摺紙、灌蟋蟀、捕蟬、養蠶;有時到後山溝抓蜆、抓泥鰍、抓田螺、抓魚…等,真是好不愜意。
作者雙親品嘗採收香瓜。
雙親育有二子三女,因為早期家中生活困苦,父親不得已將出生第56天么妹送予盧氏人家當養女。父親當時並未向其養父母要分毫金錢,僅囑咐小孩未成年之前,不得轉送予他人當養女及出嫁,否則應歸還予其親生父母親身邊,懂事後必要時得告知其親生父母親姓名、住址。
遺憾的是,次子在就讀國中一年級下學期騎乘腳踏車放學回家途中,在距宅300公尺左右處發生車禍死亡,時值14歲。肇事者從未到靈前致歉,幸蒼天有眼,肇事者在3年4個月後也發生車禍死亡,或可聊解雙親內心的悲痛。此案係父親此生最大敗筆及遺憾,乃至今日仍舊無法完全釋懷。
父親說次子之所以遇此劫難,主要原因為:父親說亡弟出事前家中雞隻莫名出現大量跳蚤,此亦為不祥之預兆。另外,父親昔日事發前曾至新坡算命阿婆算命,說他要喝人家的井水。當時父親年輕,不知此話所隱含之玄機,因而未予理會。這句話就是指亡弟要過繼給他人扶養之意或是吃雙姓亦可,就能度過此一劫難。又為參加民國77年1月12日復興宮開漳聖王千秋神豬慶典,前一年在自宅右側搭設石綿瓦之遮雨棚二間,因為左青龍右白虎之風水說,右邊不能有建物或其他設施高過左邊,因此而生劫數。還有亡弟之前牙齒倒著向內生長,加上他自小天資聰穎,因此註定他此生必遇此劫難。
當初父親當兵期間及服役回來時,在祭祀請神時有告知移民時被家族大房及三房虧欠,希望神明能庇蔭我們這房,要不是當時繼祖父之照顧及幫忙吾家生計,父親說也許僅有積蓄(指購買土地的20000元)也會花光,也沒有錢買現在農地及房子。既然有所求,就要有所回報於繼祖父,結果卻沒有,所以才遭遇厄運。告誡做人要有飲水思源之精神,才不致遭受反效果。
此事對家庭之影響極其深遠,祖母及雙親更是悲傷欲絕,那怕是兄弟姐妹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整個家庭持續數年籠罩在悲傷低迷氣氛中,真叫人情何以堪。亡弟之意外身故,吾自今仍無法釋懷,想起兒時生活之種種,猶仍歷歷在目。想起在田園農作、就學、生活起居等之往日景致,不禁慨然惆悵,直指蒼天之不公。
俗話說為人之子女者有報怨、報恩、還債及還願等四種情形。當報完上述任一種,子女即會離開了我們,看似有道理,實際上真的是如此嗎?所以生前要有好修為,修德是為父母及家人,修福報是為自己及後世子孫。
父親在民國75年觀音工業區廠商開始進駐及後續正式運作後,因為唯一灌溉渠道(富林溪)被工業廢水污染,然政府從未做好環境保護把關之動作;加上管理中心之污水處理廠處理容量不足及處理效能不佳,加上企業界昧著良心行事,常趁黑夜及暴雨期偷排廢氣及廢水,造成富林溪溪水受到嚴重污染,以至於無法再引該溪水作為灌溉水之來源,致使稻田無水可供灌溉,自民國77年第二期稻作收割後即未再種稻耕作,遂轉往工業區上班。
父親工作盡忠職守、克勤克本,在民國95年5月30日即辦理退休。父親65歲退休後,除載孫子們上下學及補習外,亦利用閒暇時間在自家稻田種植蔬菜自給自足,種植時令蔬菜,至少農藥可以自己控制,吃得較安心,亦能節省家中開銷,更能勞動筋骨。
當年分戶分財產時,伯公及叔公們要照人丁分,因為他們分別要養育10名及13名子女,生活重擔較重,這是可以體諒;但晚期第二次改建時,卻又要依照戶口來分擔費用,這樣說不過去吧!
伯公位於第四移民新村之土地,民國60年代被徵收改植防風林時,祖母亦可分得約60萬元。父親詢問祖母,祖母因為二個小兒子皆已成家立業,囑咐父親不要跟他們分,對於因為石門水庫移民所造成之悲情不要責怪他們,此乃劃時代之悲痛。
當時叔公甚至悲傷訴說祖母及父親現在擁有的土地比他們二房都好,收成一期稻作就贏過他們二人收成的了,懇求我們不要跟他們爭分祖產。可是父親說當初在新柑坪分祖產時,你們都分完了,我們只分不到6分地及其補償金;更由於伯公強勢,登記在祖母名下佃農土地竟沒有2分地,致使喪失移殖資格,甚至快要活不下去,為了生計餬口而必須無奈地再自掏腰包搬遷至後山之上,你們當時怎麼不體諒祖母一家四口老的老幼的幼呢?後來念及要不是祖母看在她生病之時只有叔公願意親身近距離照顧的恩澤,因此祖再三告知父親要原諒他們,畢竟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了,於是父親才撤回調解案。
然而,除了節流外,民國84年9月在稻埕興建二層樓新宅第;民國84年底起,更陸續修繕舊屋成雅房出租,後期多租予在附近觀音工業區及鋼鐵公司上班之工人(含外籍勞工),每月可增加家中財源,貼補經濟,攤提生活開銷。建屋時找了三位堪輿師會勘之,亦至附近媽祖廟擲筊請求媽祖娘娘指示,同其中二位勘輿師建議,舊宅不要拆除,恰可與右側鄰宅形成扶手之態勢較佳,舊宅又可出租增加收入,可謂一舉二得。祖母在辭世前居住了10年,具有特別歷史意義,祖母一生極其艱辛,在父親協助下能有今日成就,亦堪欣慰;甚至父親還能讓後大伯母及叔公、叔婆看到此景,藉以了卻陳年舊怨,唯一遺憾就是伯公沒能看到其個人努力成果。
今欲了解先祖及父親在新柑坪故居生活之情況,惟有當枯水期水位下降至232米時,就會露出大部分新柑坪草原;水位再下降至225米時,整個新柑坪就會完全露出來了,就可以再次回去尋找昔日祖先住居地,探訪先人及父親生活足跡。遂於104年3月8日引領父親前往回鄉踏勘,剎那間猶如時光再次倒流,昔日生活景致突現眼前般。回憶起兒時種種及昔日生活點滴,彷彿自己也伴隨左右,令人感傷與不捨,回程時仍離情依依。
本次尋根之旅勘得昔日父親手植相思林,以及覓得水圳、古道、吊橋支撐座、稻田、茶工廠等遺跡;最重要的是探勘先祖故居屋腳(指房屋建築基座)、昔日自家及伯公、叔公稻田、昔日前往舊柑坪碼頭等遺跡,還有恩人余錫龍住家及昔日土地公位置等。如此美麗家鄉,卻因政府興建石門水庫而迫遷,令人惋惜不已。
新柑坪昔日住居遺跡。
作者的父親至今回憶當時狀況說,幸好沒有配合政府移民政策,也沒有執意跟伯公及叔公爭奪祖產。例如伯公所屬的下樹林移民新村早期農地被低價徵收回去種植防風林,如今凋零殘破,令人不堪回首;不然就是如叔公所居住的大潭移民新村碰到鎘汙染之迫害而再次迫遷各處,迄今未獲得任何道歉及合理賠償;更嚴重的是離散了移殖居民間長久情感,難道這就是政府的德政?
時至今日,正如古諺「人虧天不虧」,大房及三房移殖晚期境遇不佳,還不都再次被迫遷移散居各地;惟獨我們二房仍在移殖區屹立不搖。雖然依然保有房產及田產,過著家境小康之甜蜜生活,然第一移民新村隨著時代變遷及少子化,加上周邊觀音工業區多家廠商終日排放含有戴奧辛及揮發性有機污染物的廢氣,加上水質、廢棄物等污染嚴重戕害了移殖居民的生存,從未見環保單位有效取締,政府官員難道就不能將心比心嗎?社區唯一灌溉渠道至今持續受到污染,從未得到政府有關單位的重視,更是加速年輕人離開家鄉,剩餘各移殖區更為衰敗,為各移殖區永續生存與發展埋下深不可測的隱憂。這樣的移民歷史終將被世人所遺忘,徹底忘了這些當年犧牲小我、完成大我的移民,諸此種種又有誰在乎呢?又有誰會關心呢?著實令人傷悲呀!
吾家沒有隨其他移殖居民搬遷,就是要守護這個具有歷史文化的移民家鄉,期待有朝一日能獲得政府有關機關的重視。然而,近幾年隨著工業化,農地價格不斷上揚,多數鄰坊農地皆已出售,如今這個移民新村到底還剩下什麼呢?屆時恐怕連所謂的移民歷史文化也要分崩離析了,只能從相關政府刊物及民間報導去回首了。
更甚者,近年來因為周邊新社區人口不斷成長,是有提議在新社區設置新校之議。為考量移民子弟就學及學校歷史文化保存,就連新村內唯一的一所樹林國民小學也將因為學齡人口減少,隨著時代變遷將要遷至新社區裡重新枝繁葉茂。雖然可以讓學校的歷史文化得以繼續保留,但是學校遷移之後,難道不會造成原有新村聚落更加沒落嗎?對於吾家及移民社區後代子孫的就學權益必將產生深遠影響,這是大家最不願樂見的結果!可是它卻即將活生生上演。
父親一生備極艱辛、飽嚐各種苦難,艱辛拉拔二子二女長大,如今一子二女個個皆有良好歸宿、和樂家庭及穩定工作,較其他人家之子女,亦能或多或少為國家社會做出些許貢獻,為學校及社區服務獻上熱忱,受到耆老及左鄰右舍之讚許,父親亦是與有榮焉。雙親一生勞勞碌碌總算沒有白費,在移殖社區裡備受尊崇與景仰,可謂是苦盡甘來。

註一
當擺渡船故障不能行駛時,過溪須乘站竹筏,拉住過溪鐵線纜上扣環而過。竹筏僅能設置為單數支,因為雙數支亦因站立之施力點不佳而易翻船。後來當民國52年葛樂禮颱風過境後,石門水庫常處於滿水位,當時祖母及父親皆尚未搬出來,前往舊柑坪都要依靠竹筏,湯家及鄰居等一般都乘站9排之竹筏。
註二
八結國校於日治昭和3年3月31日設立內柵公學校八結分教場,昭和14年4月1日獨立為八結公學校,昭和16年4月1日改為八結國民學校,昭和20年9月1日改為新竹州大溪鎮八結國民小學,光復後才改為桃園縣大溪鎮八結國民小學。(資料來源:百吉國小網站)
註三
早期出痘分為二種情形,一種是黑痘,主要蓄積在皮膚內層(皮下組織),具有傳染力;另一種為水痘,主要發於皮膚表面,不具傳染力。其實黑痘在當時疑似流行疾病「天花」的一種。
註四
早期中華民國國軍與美軍顧問團的「中美聯合軍事演習」,參與演習的軍隊為中華民國的國軍、美國海軍艦隊與顧問團成員。在當時實施徵兵制與後備軍人制度的中華民國,聯合演習成員除了參演現役軍人外,也涵蓋預備役。聯合軍演依例每年舉行,中華民國軍方並在同時間舉行所謂南北軍團以「反攻大陸」攻擊型態為主的全國「旅對抗」。父親說,當時係蔣介石配合美國要演戲給中共看的。在民國68年以前,由於當時台美之間還有軍事合作,因此國軍演習任務都是配合美方進行「中美聯合軍事演習」,直到68年8月政府為因應台美斷交,才進行國軍首次「全島性」實兵防衛作戰演習,其演習代號為「漢陽演習」。(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註五
本段資料引自:「淳樸美濃風」網站資料,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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