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葉
蘋果三分之二收入來自海外，這些收入在愛爾蘭與荷蘭三家子公司間乾坤大挪移，最後進入避稅天堂。當各國政府愈來愈緊盯跨國公司的避稅逃稅之際，義大利政府經一年多追討，終於讓蘋果同意補繳三．一八億歐元稅金。
二○一五年歲末，手頭拮据的義大利政府收到一筆三．一八億歐元（約一○四億新台幣）的進帳。共和報（Repubblica）率先披露，經過一年多的追討，蘋果公司同意補繳在二○○八至一三年漏繳的稅金。近年來面對跨國企業合法「節稅」束手無策的稅務機關，燃起一線生機。
愛爾蘭檢察官指控，蘋果利用國際間的稅法漏洞，把在義大利銷售產品與服務的利潤轉移到愛爾蘭，五年間「避稅」八．八億歐元。
蘋果全球海撈也全球避稅
漫長的法律攻防，加上義大利總理倫齊（Matteo Renzi）十一月在米蘭當面提醒執行長庫克（Tim Cook）「必須及早解決稅務問題」，蘋果終於答應補繳公司營業稅，並在去年底匯入。
面對逃稅指控向來不假辭色的蘋果，願意與義大利政府達成協議，似乎意謂著跨國科技大公司願意擔起部分納稅的責任，但是大打折扣的稅金仍引起民眾批評是差別待遇。
社會學家可克霍夫（Derrick de Kerckhove）說：「庫克在米蘭的大學大談公民企業時，不覺得丟臉？他決定補繳稅款，是為了公司的聲譽。」去年底，面對美國媒體質疑蘋果避稅，庫克回應：「這是出於政治動機的一派胡言，該繳的稅我們都會繳。」
任何企業都試圖少繳稅，對全球營收最大的科技公司蘋果而言，即使是一％稅率的差別，都影響上億美元。研究推估，蘋果有高達一八一一億美元的獲利放在美國境外，若是轉回國內，可能要補繳五九二億美元的稅款。
美國參議院一三年的調查報告指出，從○九年到一二年，蘋果在愛爾蘭兩家分公司收入合計達上千億美元。對於一個人口不到五百萬的歐洲北方小國，明顯不合理。其中位在愛爾蘭的蘋果國際銷售（ＡＳＩ）在○九年的稅前利潤四十億美元，繳了四百萬美元的稅金，稅率○．一％；一一年稅前利潤攀升到二二○億美元，納稅一千萬美元，稅率更下滑到○．○五％。
三家子公司乾坤大挪移
避稅奧妙藏在「愛爾蘭夾荷蘭」的三明治中。蘋果的三分之二稅前收入來自海外，這些收入在匯回美國前，不需要向聯邦或地方政府納稅。蘋果的海外收入在愛爾蘭的兩家子公司、一家荷蘭子公司間乾坤大挪移，最後進入避稅天堂。
首先，蘋果在稅率偏低的愛爾蘭設立ＡＳＩ做為全球營業的「大水庫」匯聚所有美國以外的營收。儘管愛爾蘭的公司所得稅率一二．五％，低於美國的三五％和歐盟多數國家稅率，但全球營收豐厚的蘋果仍不滿足。
為了把錢轉進零稅負的避稅天堂，蘋果在愛爾蘭設立第二家公司「蘋果國際營運」（ＡＯＩ），隸屬於蘋果在英屬維京群島註冊的公司。根據愛爾蘭稅法，只要母公司或營運總部在國外，就可以享受外資的租稅優惠。
此外，蘋果美國公司授予蘋果國際營運知識產權。iPhone、iPad、Mac等硬體和iTunes的音樂、影音、軟體銷售都需支付權利金，這讓ＡＳＩ有了轉帳到ＡＯＩ的理由，當前者每完成一筆海外交易，就「有義務」轉帳到後者。實體的產品交易化成抽象的產權，讓資金的轉移更便利。
兩國三明治夾著甜心交易
然而，若在愛爾蘭兩公司互相轉帳，必須在當地繳稅。為了再降低稅負，在荷蘭另設「蘋果歐洲營運」（ＡＯＥ）做為ＡＳＩ和ＡＯＩ間的轉帳橋樑，因為荷蘭、愛爾蘭公司間的交易不需繳納所得稅。
透過愛爾蘭ＡＳＩ和ＡＯＩ雙吐司，夾上荷蘭的ＡＯＥ的第三片吐司，蘋果順利將大筆資金轉入難以追蹤的避稅天堂。為了爭取投資、創造就業機會，愛爾蘭政府還同意給予蘋果優惠，公司所得稅率僅二％，被歐盟指責是「甜心交易」。
蘋果總部所在的加州庫伯堤諾（Cupertino）公司稅率八．八四％，咫尺之隔的內華達州則是零。蘋果將大筆收入轉移到在內華達設立布雷本（Braeburn）公司，再次省下大筆稅金。布雷本是一種甜中帶酸的蘋果品種，巧妙隱喻自身的角色。
在加州、歐洲財政困窘之際，許多和蘋果一樣「吃三明治」避稅的公司引起眾怒。谷哥、亞馬遜和臉書在歐盟都面臨類似的指控，而傳統產業的麥當勞、星巴克、瑞恩（Ryanair）航空、併購美國克萊斯勒汽車（Chrysler Group）的義大利飛雅特汽車集團（Fiat S.p.A）都是避稅高手。
當全球化和網路消弭企業的疆界時，課稅的機制仍固守國界，美國部分州政府以零稅率吸引企業，歐盟的愛爾蘭、荷蘭和盧森堡的租稅優惠更讓企業左右逢源。庫克也坦承：「在數位時代，稅制還停留在工業時代。」當科技改變生產模式，大企業穿越國界避稅時，其他公民則擔起更多稅負，加劇收入不平等。蘋果與義大利政府和解，彷彿風向正在改變中。
想榨跨國企業油水，政府還得加油
圍堵跨國避稅也是「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ＯＥＣＤ）的會員國重要課題。在歐盟壓力下，愛爾蘭計畫要求在境內設立公司的跨國企業公開更多資料，包括在其他國家的營收、資產、利潤、納稅紀錄，以及員工數等，這些訊息將與其他政府間分享。
新法試圖符合公開資訊的透明原則，如此一來，政府會多收到一點稅嗎？愛爾蘭的一名稅務專家說：「不會，至少大公司不會立刻多繳一點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