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 世界盡頭
法羅群島
翻閱北歐指南時，唯一吸引我的目的地是法羅群島（Faroe Islands，法羅語：Føroyar），因為我對這個地方一點概念和認識都沒有，反而激發了我前往的決心。人們只對他們已經知道的事物感興趣，這樣能把意外減至最低，但旅行不就是去發現嗎？我沒有貶低巴黎、紐約或香港的意思，這些地方也很精彩，只是選擇其實是無限的，這是活著最值得玩味之處。
和朋友說起要去法羅群島旅行，朋友說：那聽起來像是不錯的地方。然後追問：法羅群島在哪裡？由18座島嶼組成，位於挪威和冰島之間，法羅群島就像一塊碎裂的鏡子，鑲嵌在大西洋上。別說世界地圖，它在歐洲版圖上一點也不起眼，加上那些拗口而無法準確發音的島名，更為這組群島添加了莫名的神祕感。
由挪威貝根（Bergen）飛往法羅群島，抵達前飛機舷窗外盡是光禿禿綠油油的山岩及高聳的懸崖峭壁。疾風讓飛機發出劇烈的顫抖，窗外一切卻顯得異常的平靜。法羅群島沒有樹，它們無法在這樣的風中站穩腳步，嶙峋曲折的海岸線被憤怒的碧藍重重包圍，被激起的千層浪花，詭異的通告旅行者：這裡生活絕不容易。沒看到人影，山頭上有一群群的羊，低著頭啃著草地，那似乎是牠們唯一熱衷的事，如果不是一次意外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看見法羅群島的報導，我真不知道世界上有這樣的地方，雜誌的標題赫然寫著：「最被旅行者低估的小島」。去過之後，雜誌絕對沒有誇大。
飛機雖坐滿了人，但只有三三兩兩的遊客，很容易就能辨識出來，他們和我一樣選擇了靠窗的位置，一直往外看，想提早知道目的地究竟是怎樣的地方？靠走道的大部分是粗狂的漢子，一上飛機就閉目養神，對風景已經索然無味，他們大多為當地的石油公司工作。過去幾十年來，一直有石油公司在法羅群島的海域探油。如果發現可開採的石油，法羅群島的居民可考慮集體退休了，然而和當地人聊起石油，才發現他們早不抱希望。「腳踏實地更重要，若真發現石油，就當是上天給我們的補償吧。我們忍受了那麼多年的孤寂。」目前，捕魚業是法羅群島經濟的最大支柱，占了出口總額的8成。法羅人口中的腳踏實地，其實是在陡峭的山壁上牧羊，在洶湧的浪濤中捕抓肥美的鮭魚，除了和大自然搏鬥，他們也得和無邊無際的寂寥共處。
抵達法羅群島後，沒想到入關那麼簡單，根本就沒人查，海關人員去釣魚了嗎？法羅其實並沒有隨著丹麥加入歐盟，我由挪威前來也算是進入了另外一個國家。拿了行李就走，因此我也搞不清楚自己算不算非法入境，我只知道這個國家肯定與眾不同。
由於群島之間的交通不便，加上已經是旅遊季節的尾聲，不少公共交通的班次減少了，所以得更妥善的安排好行程。我打算先由機場飛往另一座島嶼。十五分鐘後就有趟直升機飛往群島西邊的米基內斯（Mykines），友善的機場櫃檯小姐告知座位已預訂滿了，只能後補。起飛前就剛好剩下一個座位，真幸運。群島間設有海底隧道，但一些交通不便的島嶼就只能乘船或直升機。由於政府有大量的補貼，直升機票價不算貴，單程在50至80美元左右，但直升機交通往往優先保留給當地人。
10分鐘的搖晃後，我就降落了米基內斯。島上的村莊位於一個峽谷內，兩岸盡是山。當地房子都刷上異常鮮豔的色彩，大紅大藍鮮黃嫩綠，由遠處看也十分醒目，這或許是漁民的傳統，在外海捕魚時也能輕易的看見自己的家。
小島人口十人。這是吸引我到這裡的原因，我想知道為什麼還會有人選擇留在這裡，住下來。不一會我就和全村一半以上的人口問過好。島上有將近1200頭羊，當地人很肯定的回答了我的怪問題。我沒問有多少隻雞和鴨，我想他們也應該能自信的給我答案。來到這樣的地方，我拚命的給羊和雞拍照，牠們在這裡顯得十分有趣，島上有個小教堂小碼頭小燈塔，只有風景是龐然壯闊的，風呼嘯著，燕鷗亂飛，襯托出這些人造景觀的寂寥和孤獨。
島上只有一家小旅館，一年也只開那麼幾個月，一到10月份過了旅遊旺季就關門。看店的年輕人一頭金髮一對綠色的眼珠子，做事一板一眼但十分機靈，是個典型的北歐帥哥。他趁著暑假到親戚的店裡幫忙，我入住的那一天剛好是旺季結束的時候。我每次見他，他都在講電話，超快的語速難掩的興奮，估計和朋友們約好，一回到本島就要見面。他在這裡待了三個月，就算有美景，也看膩了。「很懷念首都的車聲。」雖然我知道首都托爾斯灣（Tórshavn）也只有兩萬人，占了法羅群島一半的人口，而當地人開車也很少鳴車笛的。他打算到丹麥念大學，然後工作。離開，似乎是法羅群島年輕人的唯一夢想。
島上有一個燈塔，位於海岬的盡頭，得徒步兩小時才能抵達，算是當地著名景點。法羅群島的景點大多乏善可陳，不是燈塔就是村莊，但一路都會有風景，很美的風景。沿途杳無人煙，只有成群成群用怪異眼神看著我的羊，牠們在吃草在曬太陽在無所事事，在用狐疑的眼神看著誤闖天堂的冒犯者。群島最古老的文獻是一封名為「Sheep Letter」的信函，寫於1298年，記錄了如何照顧羊群的點點滴滴。法羅群島上共有7萬頭綿羊，輕易的超出了全島約5萬居民的人口。法羅群島上有句古諺：羊毛即黃金。因環境及氣候，當地綿羊十分耐寒，因此毛髮極具禦寒功能，採用當地羊毛編製而成的毛衣可是法羅群島上深受遊客歡迎的紀念品，近年來丹麥設計師也看上了法羅群島的羊毛及獨特的花樣，並將之時尚化，深受歡迎。
一個人走到了燈塔。如果有天涯海角，就是這裡了。風很大，我得趴在地上，以蜥蜴的姿態慢慢爬向海崖，眼前眼底都是海，遠方一望無際的蔚藍，近處是垂直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海崖，大浪拍懸崖，生出皚皚的水花。燈塔下有個丹麥老人，是個小鎮醫生，第十次來法羅，從不厭倦，明年還要來。他從沒去過亞洲，估計也不會去亞洲了。他問：你們是英國還是法國的殖民地嗎？我並不覺得他無知，他並不需要知道世間的紛紛擾擾也能快快樂樂的活下去。千山萬水走遍又有什麼意義呢？人，如果找到並滿足於最愛，或許就不再需要旅行了。
法羅群島的首都名為托爾斯灣（Torshavn），意為北歐神話雷神的港口（Thor’s harbour)，估計這裡經常能聽到轟隆雷響，連城徽也畫上雷神的鐵錘。
城中幾乎沒有高樓，小巧的房子依著狹窄的馬路，樹都不高，一切是眼睛看了舒服的比例，容許步行的寬暢度。車子不多人口稀少，資源有限，一切夠用就好，沒有多餘就不會產生浪費。走入港口的海岬Tinganes，讓人感覺掉入了愛麗絲的世界，這是托爾斯灣最古老的街區，簇擁著木結構的傳統老房子，刷上了斑斕的色彩後，顯得更為結實，估計為了抵禦強風，這裡的樓房都造得不高。屋頂鋪上草皮，十分逗趣，像極了哈比人的村莊。這樣的設計不止有保暖的作用，和周圍也融為一體，賞心悅目，源自傳統的智慧，總能不經意的照顧到一切，既美觀又實用，渾然天成。很想春天再回來這裡，看看這些鮮嫩的綠叢中會否綻放姹紫嫣紅？總理小小的辦公室就低調的隱藏在這些老房子當中，由窗戶還能瞥見辦公室內的情況。
法羅的先民來自北歐，是挪威維京人的後代，法羅語和挪威語也很相似。1200年前維京人就落戶於法羅群島，並在托爾斯灣設立了全世界最早的議會。自1849年，這組群島就被列為丹麥王國統治下的一個省份，然而當地人對自身文化和歷史有很強烈的自豪感。現在法羅依舊由丹麥管轄，但它擁有高度自治的權利，甚至擁有自己的國會、貨幣及語言等，其軍事及外交則由丹麥負責。法羅群島的紙幣都是以當地的動物為主角，螃蟹、蜜蜂、魚類等，可見這民族和大自然之間的親密關係。
本文摘自自由之丘《愛上海島旅行！地球上最讓人無法遺忘的15座靛藍島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