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專欄:農業診斷】自然生態體系、農業與都會

【財經專欄:農業診斷】自然生態體系、農業與都會

民報 2015-05-06 00:00

在全球植物分布的空間展現上,沿著北回歸線,美洲的墨西哥北部是沙漠,北非的撒哈拉是沙漠,阿拉伯半島是沙漠,伊朗到巴基斯坦也是沙漠,印度半島主要是乾旱的疏林,北邊的喜馬拉雅山脈是冰漠,只有喜馬拉雅山脈東部到台灣這一帶是廣大的森林區域。也就是說,北半球從北極圈到赤道,只有東亞區域是連接成片的森林地帶,沒有被沙漠或冰漠阻隔。這也展現在過去漸新世(Pleistocene)近2百萬年來,全球變冷的冰河期,變熱的所謂間冰期,在變冷變熱的多次變化交替期間,生命在南來北往的遷徙中,只有在東亞地區比較沒有重大的障礙。
台灣島正好位於東亞的東邊,擁有接近四千公尺的垂直落差,這正好濃縮了接近從赤道到極地的生態環境,將眾多的物種在南來北往的遷徙中,攔截保留在這個島上,成為東亞生態帶的縮影,成為生物多樣性非常複雜的區域之一,也保留了眾多冰河期孓遺的物種。加上東亞季風區東北季風、西南氣流交替吹襲與地形的作用,台灣島東西南北形成了不同的生態環境。
年輕的地層在板塊擠壓的快速隆起破碎與颱風豪雨的雙重作用下,崩塌處處、土石流不斷,形成了變動的環境,森林演替序列不斷地在激烈的進行著,也使動態變遷上的物種得以留存。以上使得台灣島在空間、在時間上都呈現高度的變化與變動性,攪和了異常複雜的生命現象與運作在島上進行,台灣可說是處處不同、時時有異的展現動態立體的變動結構。
但是,在人類快速崛起的的這一萬年來,尤其是科技文明猛暴的這兩百年來,都會快速的竄起擴張,挾著溫帶一致性、共通性、統一性的特性席捲全球。都會是人類建立起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人類所構想所建構,所有的存在與運作都必許在掌控下,在都會中絕對不允許不被掌控與預期的事情發生,成為與自然相對的極端。
目前都會的運作幾乎必須仰賴都會以外的非都會區,提供由植物光合作用為基礎的食物與氧氣,以及由光合作用為基礎延伸出的眾多生態網絡的服務,包括水、能源與幾乎所有的物質,農業就是支撐萬年來人類能夠生存與發展的基礎。人類的世界、自然的運作形成了兩極,農業成為都會對自然擴展的邊陲。
地球的空間依人類的掌控與運作的能力劃分成都會、農(鄉)村與自然三大部分。自然環境是人類影響非常少的區域,他承續著地球幾十億年來演變出來的運作模式在進行著,也是地球是否能夠繼續運作下去的基礎。農(鄉)村是人類以提供生存的食物為基礎,大約在一萬年前依據自然環境的運作所建構起來,在農(鄉)村人類的構想與運作必須建立在自然環境的基礎上,並且受到自然的左右。相對的,約兩百年來猛暴的科技文明,經由大航海時代的經驗,自溫帶快速的將整套的都會模式複製到全球,目前正快速地摧毀維持地球穩定的熱帶自然生態體系,製造未來的危機。
台灣在過去的發展過程中,也承接移植了這一趨勢,尤其是國民政府遷台以來的現在化發展中,幾乎全盤移植溫帶的模式。就農業來說,台灣當局一直以溫帶、平原、草原、大面積、一致性、統一性的基本模式在操作,忽視了台灣是熱帶邊緣的高山島,地形崎嶇環境多變,處處不同的森林是生態系、物種與遺傳生物多樣性都很高的複雜區域。
移植的溫帶習慣與經驗,就以高麗菜當指標來說,熱帶邊緣的台灣平地,適合種植時間是冬天,大面積的種植形成了春節前後幾乎年年的價格崩盤,但是夏季就必須種到中海拔的所謂高冷蔬菜區,成為高貴的指標。高冷蔬菜區在颱風豪雨不斷的山區,將森林開墾到表土完全裸露,幾乎沒有水土保持能力的狀態,成為現在與未來嚴重環境問題的根源之一。
台灣海拔約1500~2500m間的中海拔山區,是低海拔闊葉林轉變成高海拔針葉林的生態轉變帶,主要形成針闊葉混生林,是台灣雨量最大的恆常雲霧帶,生長著眾多冰河期孓遺的樹種,如紅檜、台灣扁柏、台灣杉等等東亞最高大、最巨大的樹種所組成的檜木林,保護著這一片經常因颱風豪雨而崩塌的土地。但過去一百年的伐木,幾乎將這一層保護帶全面撕毀,也因此延續出農業上山,以及隨之而來的都會造鎮。
1960年代的八七水災、八一水災全台哀號遍野,葛樂禮颱風差點將剛蓋好的石門水庫沖毀,使造林復育與禁伐的運作得以進行。但1996年賀伯災變以降,每遇颱風豪雨則土石橫流,沒有颱風豪雨則乾旱缺水,2009年的八八水災展現土地潰爛一個分水嶺,但是都會中的掌權者已經看不到、感受不到。以農林培養出來的工商,不僅無法回饋農林,反過來變成吞食農林的大怪獸。
就以最著名的開發帶由霧社到大梨山地區為例,長達54公里橫貫此區的道路,原來稱為力行產業道路,現在已經改為投89,目前被冠上“惡路”的名號。沿路西邊的北港溪上游,因為崩塌堆積泥砂,河谷已經上升數十公尺,冬天俯視好像超寬大的高速公路。在最高點的華岡,整個山頭幾乎都開發成種植溫帶蔬菜的高冷蔬菜區。這裡的東邊是發源自高海拔合歡山區的合歡溪,與西邊的北港溪海拔落差將近1,000公尺,北港溪於投89由梨山算起里程14.5km附近的源頭,在10年內向東侵蝕,已經挖出一大片的向源崩塌地,崩塌已經直達山頂,很多滑落的土地也還在耕作。
這片崩塌地與合歡溪的直線距離不到500公尺,水由泥沙堆積的山壁中源源冒出,挖出泥沙。近看會發現,原來由霧社到大梨山地區這整片開發帶都是由泥沙堆積起來,不是由岩盤組成,也因為這樣才成為富饒的農耕帶。河川襲奪在華岡這片鬆軟的假山頭快速的進行,地滑在大梨山地區正以百公頃為單位在擴大,2013年”看見台灣”這部影片卻可能促使”溫帶想像”的清境成為造鎮的實現。災難正快速的在山區蔓延。來看看一部影片:
[nop]【護國土、別再恐龍】高地開墾大危機! 山區道路滿目瘡痍
[/nop]
過去台灣以溫帶國家為標竿,橫向移植複製先進國家的成功經驗,讓社會外在的環境與運作迅速地轉變提升,卻也在熱帶邊緣的高山森林島上,累積種種的危機與禍根。以台灣現在的社會、經濟狀況,豐沛的農業人才與研發能力,應該可以回過頭來踏踏實實的站在土地上,重新檢視,重新思考,如何轉換與建構,在自然生態體系的運作下可以發展出什麼樣長治久安的永續農業。

筆者不顧粗陋,願拋磚引玉,提出幾個討論的方向:
[nop]1. 整體生態運作的觀念如何進入農業教育與推廣的體系。
2. 目前台灣正發展小農、有機或友善環境的耕作方式,是未來農業的希望嗎? 
3. 從生產到消費如何連結多樣性的趨勢與複雜的網絡。
4. 台灣平地熱帶農業的可能發展方向與內涵。
5. 怎樣建立農業習慣與經驗的典範轉移。
6. 農業如何進入都會決策體系,影響未來發展。[/nop]



[nop]農業新政研討會(2015.04.25~26)
主辦單位:新境界文教基金會、台灣農業產學聯盟[/n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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