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觀光的美麗與哀愁
民報
2015-04-24 00:00
去年夏天花蓮木瓜溪流域「慕谷慕魚」風景區內的銅門村太魯閣族村民,展開施放狼煙、鳴槍、封路驅趕觀光客,捍衛他們傳統生活領域的抗爭事件。最後下場是,有九位部落原住民被警方以違反「槍砲彈藥刀械管制條例」以及「恐嚇罪」移送法辦。顯見當地觀光業者氣急敗壞的抗議施壓奏效,地方政府哪在乎原住民天經地義享有的自然主權?既然「推展觀光」被視為是繁榮地方經濟的硬道理,那麼倒打原住民一耙,將之全都捉到官府去,也就不足為怪了。
慕谷慕魚風景秀麗,每逢假日便有上百部的九人座小巴乘載陸客上山攬勝。不但造成環境生態污染,而且人車絡繹於途,也影響族人的生活作息。至於導遊擅自權充解說員,強不知以為知曲解太魯閣族歷史文物,既無助族人的觀光收益,卻又被搞得百般受氣,終至爆發強烈的抗爭事件。而類似的衝突場景,在台灣各山地部落屢見不鮮,政府卻置若罔聞,任令問題惡化。其實說穿了,只能怪原住民是社會層面的被支配者,卻不識相的招惹漢人主流社會的不快,豈非自討苦吃。
最近看到原住民電視台「部落行腳」,重播屏東霧台阿禮部落在八八風災後重建原鄉,並找回生態價值的採訪報導,深受感動。相對於慕谷慕魚的無助和飽受欺凌,位於屏東霧台小鬼湖入口處,素有「雲端部落」美稱的西魯凱阿禮部落,在歷經2009年莫拉克風災肆虐後,所有人口幾乎全都搬遷山下永久屋,僅有大頭目後裔包泰德、古秀慧夫婦等四戶所謂的「釘子戶」,決定選擇留下重建家園。並在屏科大森林系陳美惠教授的工作小組帶領下,收拾殘局,復舊重建,進而推廣在地物產及傳統技藝,汲汲開發生態深度旅遊。在結合了海拔1200公尺雲霧繚繞的宜人氣候、珍貴的魯凱傳統文化、以及生物多樣性(Biodiversity)的環境特質,遂成了今日國內原住民部落獨樹一格的探訪勝地。
被精心包裝為「部落慢活」的一天或兩天一夜的阿禮生態深度之旅,皆交由清一色的部落原住民擔任解說員陪同導覽。除外,最值得稱許的是,目前雖然全線恢復通車,但部落居民嚴格管制車輛不得直接進入部落,改在檢查哨集合接駁。這項實質的生態深度旅遊,既不受旅行業者的操控,又能避開汛期,兼顧行程安全,只在乾季接受預約,因此頗受青睞。同樣是發展觀光,阿禮部落選擇另闢蹊徑,毋須像銅門村民那樣流汗賣力的施放狼煙、鳴槍,乃至封路去驅趕絡繹於途的不速之客。他山之石,可以攻錯,找出「走自己的路」的創新模式,值得慕谷慕魚當地部落和地方政府借鏡,畢竟生態和觀光兩者並非一定要各走極端而不能相融。
在習以為常,普遍遭受蹂躪的部落觀光,不難想見原住民鬱結成美麗與哀愁的無奈情結,隨時都有可能在氣頭上隨之引爆。雖然已有好幾千年的光景,台灣即是原住民族世居之地——多數的學術研究也偏向台灣是南島語族(Austronesian language family )的原鄉。但四百多年來,東南沿海的唐山漢人挾著經濟性或政治性的移民相繼前來開發,使得原住民族在自己的原生土地上逐漸被邊陲化,終至淪為社經及文化的弱勢族群。尤有甚者,二戰後國民黨自中國大陸集團性的撤守台灣,造成外來政權(alien regime)的殖民統治,於是原住民的主權(indigenous sovereignty)反遭墾殖者的國家主權(state sovereignty)侵犯、吞噬,以致成了今天俗諺所謂「乞丐趕廟公」的歷史嘲諷。
面對漢人主流社會的優勢睥睨下,原住民族的文化傳統、習俗、語言,信仰,乃至山林土地的流失日甚一日,隨之以俱來的則是尊嚴及族群自我認同的弱化。結構人類學家李維‧史陀認為不同的文化是不可共量的。因為彼此所處的地理環境不同,需要解決的問題亦不同。也就是說,在文化歷史上,進步並沒有等級之分,所有文化本質上都具有同樣敏銳的心智及先天稟賦,因此不分軒輊,也無關乎膚色。所以,從欺凌般的部落觀光,即可看出長期以來政府當局對處理原住民族事務的敷衍與不長進。我們真的無法想像,何以馬英九過去對待原住民,竟會口不擇言的暴衝出:「我把你們當人看」?這樣的言語暴力難道不比施放狼煙、鳴槍、封路更蠻橫,更令人作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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