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楊梅鄉的客家小鎮富岡，因為兩年前的桃園地景藝術節意外喚醒了沉睡已久的老靈魂，藝術創生的活力讓老街逐漸改變風貌，不妨趁著假日搭火車、騎UBIKE來遊逛老街，穿越時空感受百年魅力。
採訪．妮可魯｜首圖．陳思明 攝影
閃耀著夕陽餘暉的午後，白鷺鷥張著雪白翅膀在插著秧苗的水田裡啄食，翩翩白影倏忽來去，這樣祥和的農村景象成為藝術家的靈感，兩年前在桃園地景藝術節中化為一隻巨大的白鷺鷥，停駐在富岡的某處陂塘岸邊，優雅身影倒影在水際的景色吸引許多慕名而來的人潮，成為熱門的打卡景點。
說到富岡，大家大概會先想到台東的富岡漁港，甚至以為這是個日本地名，日本還真的有個地方叫富岡，且是世界遺產富岡製系廠的所在地，但這個以白鷺鷥地景藝術躍升為美拍聖地的富岡，位在桃園楊梅，日治時期曾是熱鬧繁華的客家庄，爾後隨著鐵路的改道，風華歲月畫上休止符，若不是因為地景藝術節，恐怕就連桃園本地人都鮮少去過富岡。
沉寂了一甲子以上的富岡，就好像被耕田機具驚飛的白鷺鷥，倏然甦醒，小鎮上的居民自覺到似乎可以透過藝術做些甚麼，於是在每年8月辦起了富岡鐵道藝術節，除了請出會轟隆轟隆噴著煤煙的國寶級蒸汽老火車助陣，還邀請藝術家創作地景藝術妝點在小鎮各處，甚至是封街舉辦時光倒流的客家趕集活動，穿著古衣的演員扛著扁擔「賣雜細」、推著米袋車穿梭，將場景拉回1920年代。
我們循著昔日的軌跡，搭乘火車來到日治時期稱作伯公岡站的富岡車站，月台上的椅子經過藝術家的巧手，變成了許多根充滿童趣的彩色鉛筆，站前廣場上矗立著報廢火車零組件組裝的大人偶，身體是汽缸、帽子是避震用的空氣彈簧、耳環是燃油過濾網、重達300斤的雙腳是蒸汽火車的剎車皮，台鐵管理處很大方的挖出這些遺忘在倉庫裡許多年的寶物，呼應1908年淡新鐵路在富岡設站，讓這個農業小鎮成為人潮聚集的大站，被稱為「楊梅的西門町」的光榮過往。
漫步在站前，中正路上的呂宅洋樓向我們證明了這段繁華歷史，華麗的中央芎頂搭配希臘三角山牆、對稱的羅馬柱與精緻的巴洛克元素，雙樓層的建築整整橫跨了五間店面樓寬，1931年落成的洋樓氣勢非凡，就算是在台北的大稻埕老街上都難以找到能與之匹敵的建築，據說呂家在日治時代是土地遍及富岡、新屋、大坡、觀音潭等地的大地主，歷經數十年仍保存完好的呂宅洋樓是老街的醒目地標。
今年，藝術家鍾珮榕以「鐵道懸日」為概念，在洋樓前的中正路上懸掛數幅布幔，將象徵往日榮景的金色懸日與鐵道列車結合，仰頭望向懸日並倒退往後走，真好像時光倒流，穿越時空來到富岡火車站還叫做伯公岡站的那年，洋樓前川流不息來往著客商，以及推著木板車的農民，螞蟻般辛勞的將米袋運到站旁農會倉庫裡去。
中正路兩旁的小巷內錯落著歷屆藝術節留下的驚喜，富岡圖書館斜坡上有孩童坐臥在火車頭上的書香列車，派出所前的牆頭上站著一排卡漫飛俠造型的警察人偶，從中正路右轉信義街，紅磚砌成的兩層樓老屋下方是一道道ㄇ字型的拱廊，就像大溪老街那樣，只是氣氛是大溪翻修前的樣貌，招牌與窗花上沾滿鐵銹、木門推開會嘎吱嘎吱、樹叢在角落蔓生的那種，幾位高齡的阿公、阿嬤悠閒地坐在拱廊下瞇著眼睛享受陽光，時光機在這不需要倒流，而是根本停駐在昭和年間的模樣。
走進老街上的一家百年老店「信義飲食店」，紅色的店招上寫著民國16年，且店內的陳設和創業初期幾乎沒怎麼變，爐灶前的木櫃裡羅列著家傳滷味與高粱酒，身為老店第三代傳人的雙胞胎姊妹花忙著剁料、下鍋，第二代老闆娘正招呼客人、老闆在後面廚房清理豬頭皮，數十年如一日不變的情景讓老一輩的客人有種安心感，像回家一樣。
老店裡靠牆有一排坐起來不太舒服但讓人很懷念的情人卡座，坐定後等著老闆娘陸續端上富岡人從小吃慣的客家菜，像是薑絲煸得焦香的薑絲粉腸，賣相很醜卻很好吃的粉腸香Q富有嚼勁，醋香滋味號稱是白飯殺手。
基本上店裡沒有菜單，老闆娘是看你人數多寡、能吃多少來決定份量，推薦用豬油炒的客家粄條、韭菜放超多的韭菜鵝腸、肉很厚的鯊魚炒蒜苗，當然不能忘記豬油和青蔥快火爆炒的客家小炒，豆干、肉絲和魷魚飄著誘人食慾的油香，搭配一大碗農家風味的客家酸菜肉片湯，以及冒著蒸氣的白飯，吃不完沒關係，打包就好，「薑絲粉腸可以宅配喔！」老闆娘不忘提醒這句，許多外地遊子都固定宅配這味，一解古早味鄉愁。
「這裡以前是富岡派報社，住在裡面的阿姨因年紀大了無力打掃，所以我們就來幫老屋子洗澡。」傅佩芸和一群志工將老報社整理出來做為創生基地，招募富岡出身的年輕人返鄉，進行老街創生的工作。
「阿姨她很滿意老屋洗澡後的新樣貌，我們幫她將二樓的臥室整理得乾淨漂亮，阿姨有空就過來住，還熱心地當起老屋解說員。」傅佩芸如數家珍的和我們聊起富岡老街的歷史，以及整修老屋的過程，一旁負責文史紀錄、被我們笑說是潛入老屋民家當女兒賊的周恩廷，則分享她去各家共桌吃飯、聽耆老話當年的成果。
「老街上有很多柑仔店，在現代人充斥著便利商店的城市生活中非常少見，每到下午三點是老街的午茶時光，信義街上的富岡包子店在三點開門，比臉還大的大包子有鮮肉、梅干菜等數種口味，沒一下子就賣光、排隊要趁早，地址是信義街17號…還有用傳統古法炒的花生糖老店，喔！也是在下午三點才開的錦美豆花，以前是一位老爹用手推車在賣，現在他兒子接手，店面就開在呂宅洋樓那，他家賣純仙草熬煮的仙草湯，後來豆花賣得比仙草更好。」周恩廷如數家珍的向我們介紹富岡的小吃，她希望將來能幫老街上每棟被時光淹沒的老屋洗澡，洗滌出新生般的模樣。
買了剛出爐的大包子、吃了美味的仙草與豆花，趕在暮色降臨前騎UBIKE去三連陂看地景藝術節留下來的大白鷺鷥，以及今年才「出生」的上百隻小白鷺鷥在陂塘中迎著風、頭尾上下擺動宛若啄食的模樣，在富岡車站另一端民生陂的水面上還有巨型花朵裝置藝術，富岡運動公園、伯公岡公園裡則有以火車為意象的數個地景藝術。
富岡車站南邊還有一座位在自強號車廂裡的土地公廟，讓鐵道迷們趨之若鶩，原來是台鐵在富岡設廠時的工程範圍涵蓋到當地居民信仰的土地公廟，因此之後將這座客家人稱為伯公的土地公廟遷入廢棄的老自強號裡，形成車廂中的土地公奇景 。
拜完伯公坐在車廂裡喝杯涼水、吹吹電扇，哼哼兒時的那首「火車快飛，火車快飛，穿過高山、越過小溪…」瞬間好像真的搭火車行駛在1920年的富岡，那個富岡還稱為伯公岡的純真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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