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首相強生。（圖／翻攝自維基百科）
作者／張陌
英國在歐洲人的心目中，形象曾經是偉岸、俊美的，帶著一種老派沉穩的氣質，某種角度上，歐洲有崇英情結，雖然近年來，它已略顯消沉。
曾經稱為日不落國的大英帝國，上個世紀跌掉了她的頭銜，成為只剩下了英倫三島的所謂「大不列顛」聯合王國，不過，這並未改變她在歐洲人心中的地位，但隨著剛過去的國會大選保守黨贏得365議席大勝後，太陽或將永遠沉落在這個王國地平線之下。
英國不會真正失去她的榮耀，她創造出來的文明、風尚與特質，仍然膾炙人口，甚至讓某些人心蕩神馳。她的光榮革命是歐洲自由主義者的典範，而莎士比亞則是文學不朽的代稱，自從中世紀結束之後，英國就毫不猶豫地展現她的姿態，上升到人們必須抬頭仰望的地步。
荷蘭作家伊恩．布魯瑪曾經寫了一本書「伏爾泰的椰子」，他將法國十八世紀的啟蒙思想家伏爾泰當成整個歐洲崇拜英國的頭號人物，伏爾泰曾經問過這麼一句話：「為什麼世界不能都更像英國？」他的意思是，為什麼英國那樣的由法律保障的自由，不能被其他國家採納，當然，他問的時候，法國大革命尚未發生，伏爾泰這麼問，跟他不過寫了一首諷刺詩就被關進巴士底獄有關。
伏爾泰假設人們會用這樣的問題質疑他，問他你為什麼不質問「椰子能在印度結果，卻不能在羅馬成熟」？但伏爾泰的答案是，椰子在哪兒都能成熟，就算在波士尼亞、塞爾維亞都行。伏爾泰的椰子就是英國的風情，揉合了自由、矜持、睿智而高雅的氣息。
這可以解釋英國何以終將脫歐，因為英國是如此不同，她只能作為歐洲人觀看、青睞、模仿、最終讚嘆的客體，而不能是歐洲的一個「部分」，她不能忍受，凡事都得跟歐洲商量之後才能行動，英國就是英國，她可以恣意而行，別人只要拍手叫好就夠了。
因此，英國選民意志堅決，這次投票，可以說賦予強硬脫歐派的保守黨黨魁與首相強生一紙強制執行命令，一個半月後的2020年一月底，恐是真正的脫歐期限，英國可望真正告別歐盟。但恢復「單身」後的英國將走向何方？
這是一個大哉問！別說毫不猶豫投給保守黨的英國人沒有半點idea，恐怕連強生自己也莫衷一是。她跟美國一定還是親密盟友，畢竟曾經是一家人，她跟歐洲也不會就此成了陌生人，她的經濟與歐盟自然還是深刻地連繫著，近半出口產品銷往歐洲的現狀，可能因為若干貿易協議中斷而受挫，但影響不致太大。
她與中國的關係呢？在這次香港反送中風暴中也扮演著若干角色的英國，仍然視中國為價值上的異己，是其心必異的非我族類，英國既是資本主義的發源地，又是最老牌的民主國家，她跟堅持社會主義、依然奉行民主集中制的中國，走不到一路上，這是無庸置疑的。
但恢復為一個獨立的個體的英國，卻不可能恢復十九世紀的風華與光輝，她如今是一個仰賴金融與商業作為經濟支柱的國家，在未來以科技競爭國家地位的世界中，英國只能日趨下沉，女王頭上的皇冠，珍珠將不再熠熠生輝。
所以她必須尋求一個有力的政治盟友，而系出同源的美國就依舊是她別無選擇的選擇，她跟美國的關係勢將得到強化，而她與歐盟的關係則會下降，歐盟對她選擇離棄的作法，在一段時間內仍將有頗深的怨氣，因為歐盟也將成了一個更加動盪的整體，疑歐主義可能大行其道，歐盟甚至要面臨崩解的考驗，這會加深歐盟對英國的忿恨，這時的英國可能不再像以往那麼擁有獨特的氣質，更像是酒館裡發酒瘋的英格蘭足球迷。
但英國與美國並非沒有利益矛盾，曾經是她的殖民地的美國，早已將英國當成它國際政治上的附庸，英美的齟齬可能比想像中更深，而中國將是英國擺脫受美國操弄與脅制的最好的戰略平衡武器。
另一方面，英國早就在覬覦取代香港，成為全球人民幣離岸交易中心，而英國為維繫其經濟，也將加快與中國商簽自由貿易協定，英國的現實主義特質已經在中國倡設亞洲基礎建設投資銀行時，表現了其靈活而冷靜的手腕，並讓美國驚詫不已，此刻已可大膽地假設，在其脫歐後，倫敦向北京大拋媚眼的舉止，可能讓更多人目不睱給。
不過，脫歐之後的英國，因為更多的壁壘與關卡，更因為內部對於留歐與脫歐的矛盾檯面化，導致蘇格蘭與北愛爾蘭的民族主義再次甦醒，已經無可避免地進一步走向衰落，縱使恢復其獨立的本色，可以終日攬鏡自照，可以緬懷昔日的風采，卻無法改變沒落貴族的宿命。
難以想像，一個曾經坐擁全球五分之一土地的龐大帝國，最終真的可以因為一次脫離大陸的決定，最終走向分崩離析，而成了一個中等的、不起眼的小國家？但大不列顛的內部結構，確實隱含了自我肢解的文化基因，只是，它究竟何時發生，無人可以預料。
台灣不是英國，從遙遠的東方西望，台灣可能也在揣摩「脫中」的欲望，是否可能成真。但它真正應該看清的是，台灣甚至都還不具有英國在三百年前「光榮革命」的胸襟與眼光，「脫中」只是一個浮晃的虛境，讓它停留於想像裡比較妥適，而不是輕舉妄動，就像今年決定一試身手的香港，只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